公元171年春,这时候汉灵帝刘宏已经登基加冠,而前任皇帝刘志死于168年。
颍川郡长社县大树里。
远来的清风吹过河流,穿过树林,轻抚着张安的脸颊,风中带来河水的湿润和树木的清香,张安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
此时距离大树村脱离唐氏而投奔钟氏已经过了半年,当时闹起的纠纷不小,甚至传到郡治阳翟。
先是钟氏出面和唐家商谈大树村人员和土地购买转让事情,可唐氏并不同意反而很是愤怒,唐氏派人来大树村宣告胆敢亲近钟氏的人立马严惩,并且在之前7成土地租税之上还要求村里每户出一人去唐氏为奴,以示惩戒。
此消息一出,大树村群情共愤。周围村落和大族也都兔死狐悲,对唐氏的霸道作风十分不满。本以为大树村这回要完蛋了,谁想钟家这回态度十分坚定,见和唐家商议不定。直接上报到长社县令杨平这里,这杨平是弘农杨氏的族人,本身也是名士,天然排斥唐家这种宦官亲眷。
后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县令杨平接到了大树村的申诉,痛陈唐家对他们的残暴压榨,请官府为他们申冤。杨平秉公处理让大树村赎回土地,脱离唐家。
唐家见到这样的结果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此时皇位更替朝政混乱,他们的大靠山唐衡也已经死去多年,虽然还有些亲属在朝为官,但势力已经大不如前,其他的宦官门路,要是因为这种小事去求人,可能花费比收获还要高,无奈之下只能吃下这个闷亏。
大树村从唐家佃户变成了钟氏的佃户后,每年的佃租从过去的7成降到了5成,并且钟氏会无偿的租借耕牛和农器帮助生产,这让大树村的生活环境有了改善,之前高额的税租让每家都难以生活,张安记得自己刚刚出生的那几年(166-168)村里经常有人饿死,大部分老人都不见了。现在虽然佃租仍然很高,但也能正常生活,要是不碰到天灾人祸的话。
深呼一口气后,张安打起精神准备去上学。钟氏给了大树村6个读书的名额,这6名学生每天由村中的长辈带领着徒步去钟氏的庄园学堂,每天要来回30里路,这对6岁的张安来说并不轻松,但他深知在这个时代想要生存必须要努力才能活下去。
“阿成,阿安。出去不要调皮早些归家。”张安的母亲何花是个勤劳本分的女人,她害怕变化,喜欢平静的生活,平时辛勤的劳作让她幸福。她如今年三十多岁,但从外貌看像是四五十岁的人,皮肤暗黄而干瘦,头发蓬松焦枯。
“大兄二兄,带我也去。”妹妹张小叶今年才4岁,皮肤白皙十分可爱。抱着张成的腿说个不停。
“阿母放心,我们放学就回家。”张安道。
“快去吧,别让人家等我们。小叶快松手!”张母说着拉回了小妹,催促两人出发。
张安两人出门来到村口跟众人汇合,张大柱看到人齐了招呼一声,带领众人出发,此时天还没亮,只有点朦胧微光,几人排成了一字队。张大柱在前头领路,最大的一个孩子张冲在最后面。一路上阡陌纵横,众人走走停停两个多小时后来到了钟氏的庄园。
这里就像个小型的城市,四周环以深沟高墻,内部房屋毗联,四隅与中央另建有高楼,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坞堡。
钟氏的学堂在坞堡的中间,学堂占地面积广阔,有师生一百多人,建筑精致清雅。其中学生大都是钟氏子弟和宾客,附庸;也有些自费学生是周围大小宗族的,这里是长社县最好的学堂。
学堂主要教授传统经学,以《诗》《书》《礼》《易》《乐》《春秋》为主,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六经了。
对于张安这些刚刚入学的孩童主要学习《仓颉篇》《急就篇》《孝经》。现在的文字主要使用隶书,跟现代的汉字差别不大,主要是字体和笔画不同。很多文字不需要学张安也能知道其意,但也有很多文字根本不曾见过,笔画繁琐学起来颇为吃力。
张安和张成的天赋并不出众,在一众学子中表现一般,有些聪颖的孩童读完就明白文章精义说起来也头头是道,有些教完即可背诵如流。
张安虽然两世为人,但智力并没有提升,前世也只是普通人。现在从头学习感觉知见障颇多,要把很多原有的知识替换成现在的,这一切并不容易。不过好在岁月的磨砺让他的性格并不急躁,平时接人待物沉稳谦虚,受到了师生的称赞。
“阿安,你听说了吗?咱们同村的张南和张盆要退学了。”这天放学后,张成突然和张安说道。
张安闻言一愣,“怎么突然要退学了?”
张成也是茫然的摇了摇头“平时他们总说读书好难,家人也经常问他们在学堂的事情,可能觉得不如种地吧。”
张安忙道:“进学堂是村里很不容易得到的,怎能轻易放弃呢?”
“但是他们到现在什么也学不会,还不如回家种地呢。”张成不以为然的说道。
“走,我们去找阿翁。”
张大叶此时正在屋外整理柴胡,见了张安和张成急急奔来问道“什么事啊?”
“阿翁,张南和张盆准备要退学了。”张成开口说道。
“阿翁,这事张公知道吗?进学堂可是用造纸术换来的,怎能轻易退学呢?”张安随后问道。
“有这等事,那我去找张公。”说完就急匆匆去了。
过了一会张大叶回来,对这两人说道:“此事我已和张公说过了,那两个孩子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回家种地吧。”说完默默一叹。
又接着说道“张公已经和钟氏说好了,今后如果有好苗子再送去进学,你们剩下的人要好生读书,不用心也会被打回来的。”
“放心吧阿翁,读书可有意思了。”张成立马回道,张安也跟着重重点头。
张大叶欣慰的看着他两人,他知道这两个孩子读书很用心。
“阿成阿安,你们别想那些,安心的读书,我和你们娘可等着享福呢,哈哈。”张大叶笑着道。
何花闻言立马接道:“我可不想着享福,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就好。”刚刚她正在织布。
这台织机是张公找钟氏要来赠给张家的,这织机高长都有半米多,张安初见时大吃一惊,这除了不是铁的,看起来就像现代工业产品,复杂的结构,精细的设计,让他之前的那些改进的心思回归现实。
对于他这种机械文盲来说,除了知道些似是而非的理论和名词并不比当代人知道的更多了。
“阿母,我们很听话的。”张安道。
何花点了点头,“好孩子,我知道你们都是懂事。平时在学堂不要和别人打闹,咱们小户人家可……”
何花正说着被张大叶打断了。
“他母,时候不早了,咱们都早些休息,明天孩子们还要上学。”说完就赶着张安和张成回房了。
张安和张成有自己的房间,和父母隔着个客厅,整个房子是用木头和黏土建造的,屋顶是盖着厚厚的茅草。房间没有窗户,夏天会很湿热,平时也比较闷。床也是木头和土拼接的。
“阿安,你说为什么钟历和杨午他们那么聪明,那些文章他们一学就会呢?”张成说着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们是不是很笨,这样学下去能成什么事啊!”
张安连忙劝道“大兄,老师说过读书是为了学习做人和做事的道理,并不是比较谁记得快。”
张成听了这话烦恼稍微减少了些“阿安你说得对,读书不是比记性而是看行动!”
不一会儿,身边传来了张成匀称的呼吸声,夜色中有时也会传来着虫鸣。张安躺在床上,内心平静,自身的现状依然糟糕,但是情况正在慢慢好转,他默默地规划着未来。
现在是171年距离黄巾起义还有13年,事实上现在应该就有黄巾教徒行走天下了。到184年他将满18岁,正是用武之时。不过具体该如何他还没有想好,作为后世人他拥有的见识和思想是排斥封建皇权士族的,但历史上黄巾高起高落让他也难以抉择。他本身情况也很难出头,而不能出头如何能做些事呢?既然来到了这里总不能像前世一样碌碌无为啊!
张安翻了个身,慢慢散去了心中所思,调匀呼吸,他暂时想不清楚,未来的变数也有很多,还是且行且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