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被潮湿的雾气打湿的细线变得更加强韧,且此刻细线只需承受拉力,并不需要经受大秃树干上的摩擦。
于是,细线最终承受住了整个救生绳的重量,成功的将救生绳的另一头拉到了朵朵的手中。朵朵双手紧紧抓住救生绳的两端,喜极而泣的亲吻着手中凌乱的细线。
“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生日礼物!我不会把你丢在这里的。”
朵朵把救生绳的两头固定好。然后用激动得发抖的双手把地上凌乱的细线缠好,重新缠成一个线团,拧干后塞进了口袋里。
“伟豪,我们得救了,我们得救了!我真的……真的……你说的对,绝不能放弃希望,只要有希望,就一定能出去,我们,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朵朵对着郭伟豪倾诉着即将迎接胜利的喜悦,泪水模糊的视野中,那个发着微光的郭伟豪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那个依旧昏迷不醒的郭伟豪。
也许是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也许是眼前的现实终于可以直接面对了,于是幻象功能性的消失了,眼前的一切皆为实景。
朵朵并没有产生很大的情绪波动,虽然她知道郭伟豪从来都没有醒来过,但是只要有他在身边陪着,即便只是昏迷着的,抑或只是一具尸体,她也会感到欣慰。对于王涵朵来说,他就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有就是好的。
王涵朵背起郭伟豪,用救生绳将他固定在自己背上,无论死活,她都把他当作一个心爱之物,必须带在一起,无论生死。
王涵朵将救生绳另一头挂钩也固定在自己身上,这样救生绳就在大树干上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环,无论怎样,至少她都不会从圆环上掉下去了。王涵朵双手抓住救生绳,用力的向上攀爬,手每次爬上一截,双腿就用力夹住多出来的那一截绳子,以防止自己从绳子上滑脱下来。之前吃掉的蚯蚓和甲虫,在此时终于转化成体力派上用场了。
王涵朵努力往上攀了十多米,慢慢觉得越来越吃力,双手又不听使唤的开始抖动。她虽然早就预想到背上的郭伟豪会是个很沉重的负担,但是没想到这负担居然这么大,大到已经超越了她的求生欲所能逼出的所有潜力。但她还是没有放手,只是死死的抓住绳子。可接下来的每一米都是煎熬,地心引力像无数只魔爪从深渊中伸出来,抓住她的脚和腿,死死的往下拽。
朵朵感觉周身开始疼痛起来,那是她之前受的各种伤,在极端疲惫吃力的情况下都开始发出警报信号。朵朵死死抓住救生绳,并用救生绳在手上挽了好几圈,但身体还是不听使唤的往下滑落。
“朵朵,带上我也是个负担,这样我们两个人都上不去的……”
身后的郭伟豪突然醒来,并把脸凑到朵朵的耳边。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如果有机会,你一定要优先自己出去,我也可以做你的垫脚石……现在,机会来了,只要放我下去,你就能上去了……”
朵朵急的哭了出来,拼命的摇着头。
“不,不,不!你是假的!是幻觉!你不是真的!我要带他一起上去!我不会放弃他的!我一定要把他带出去……”
朵朵激动得一个惊厥,手滑突然下坠,两人重重的摔在了支架床上。
虽然绳子早已固定成一个圆环,两人不会从圆环上脱落,但面对几十米的高度,一个女孩背着一个男孩,想要顺着绳子爬上去,还是一件难以完成的任务。
朵朵失落的坐在支架床上,看着依旧不省人事的郭伟豪,她已经不再哭泣,泪水似乎已经流干了。她漠然的看着郭伟豪,然后看着面前垂着两条救生绳,确切地说,是一整根救生绳的两头。绳子的一头已经绑在了她自己的腰上,朵朵拿起绳子的另一头,绑在郭伟豪的腰上。
“你说得对,伟豪,我必须得先出去,不然咱俩都得死在这……”
朵朵两眼无神的看着郭伟豪,郭伟豪安详的躺在那里,不知他此时是否还有气息,也不知他此时是死是活,王涵朵没有精力再去想这些了,或者说,她没有勇气再去想这些,如果他已经死了,最后能帮自己一程,也算死得有了价值。但如果他还活着,还有一息尚存,那么这就是谋杀。可他的确也说过,愿意做她的垫脚石。王涵朵沉默了许久,只是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你说的没错,你还是成了我的垫脚石……”
王涵朵伸出被磨出血的双手,颤抖着将郭伟豪推下了支架床。
随着郭伟豪的下坠,王涵朵被慢慢的拉升了起来。郭伟豪比王涵朵重一些,但也没有重很多,大概比她重了三十斤。这是一个完美重量差,完美到刚好能让朵朵缓慢的匀速上升。如果他比她重很多,她大概会被很快速的扯上去。如果他比她重一点点,她还需要自己使力把对面的绳子往下拉。但此刻王涵朵就像坐电梯一样,以一个缓慢而平稳速度匀速上升。而将她拉升的那个人,正匀速的坠落向深渊的更深处,一个他们两人都未曾到达过的更深处。
此时上方的天空已隐约可见一丝暖色的晨光。朵朵慢慢从黑暗飞向光明,从地狱飞向人间,越来越多的光照在她脸上,将她从黑暗中脱出,晨光洗礼着她的脸颊,此刻她沐浴在回归人间的喜悦中,却已经忘记了为她负重前行的那个人正在奔向地狱的深处。
朵朵看着头顶上的一线天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眼眶慢慢的湿润了。上升时的气流吹起朵朵的头发,也将她眼眶中的泪水吹得滑眶而出。
终于,朵朵升到了裂口处,她死死抱住横在裂口上的大秃树的树干,而她身上的绳子还绑着一个郭伟豪的重量。此刻,只要她解开腰间的绳子,她就能彻底摆脱负担,彻底获救。她已经来到了人间。
“伟豪,我说过,无论生死,我都要把你带出来,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做你的垫脚石……”
朵朵没有解开腰间的绳子,而是死死的抓住树干,并拖着一个男人的重量,顺着树干努力的往裂口的边缘爬去。虽然每一步都费尽全力,但她还是靠着被恩情激发出的潜能,最终爬到了裂口的边缘。
双脚终于踩在了人间的地面上,这种感觉真好,虽然人已经在地面上了,可另一个人还在深渊中。王涵朵用双脚抵住大树干搭在裂口边缘的那部分,身体向后躺倒,用身体的重量和双腿的力量,死死的撑住绳子,并用双手拉住绳子,像一个拔河的人一样,一把一把的将绳子往后拉。
“伟豪,坚持住,我一定要把你拉上来……”
朵朵的双手被磨出血,血水印在绳子上,印出一块块的红色血迹。
“啊!”
王涵朵大叫一声,猛地将绳子往后一拉,绳子却突然从朵朵手心向外滑出,朵朵立即抓紧绳子,绳子上又被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朵朵,放手吧,你已经自由了……”
此时郭伟豪再次出现在她的身边,坐在裂口的边缘,静静的看着她,眼中带着告别的漠然。
“不,我不会放手的,你也不是真的,真正的郭伟豪还在下面,我一定要拉他上来……”
那个幻象郭伟豪没有回答什么,只是漠然的摇了摇头,然后纵身跳进了裂口,消失在了深渊的黑暗中。王涵朵顺着他跌落的方向往下看去,看见了一根悬在裂缝里的绳子。那是之前郭伟豪下去救她时绑在身上的绳子。顺着这根绳子往上看,这根绳子的另一头被压在一块大石头的下面,对,郭伟豪当时就是靠着这块大石头的重量压住绳子,才能将自己沉降到裂缝里去救王涵朵。王涵朵看着这块大石头,目测有200斤左右。
“郭伟豪能把我升上来,那么这块大石头就能把他升上来。”
想到这里,朵朵使出浑身的力气,努力的往后退,终于挪到了大石头旁,她用身体抵住大石头,然后围着大石头转了一圈,将绳子在大石头上缠了一圈,接着,她解开了绑在腰间的绳子,将绳子在大石头上打了一个死结,这样大石头就和郭伟豪连在一条绳子的两端了。而绳子仍然搭在大树干上,这时,只要把大石头推进裂缝中,大石头的重力就能把大树干另一边的郭伟豪升上来。
终于脱离了负担的朵朵大口的喘着气,躺在一边的地上,正做着最后的休息。只是休息了片刻,她就起身,用尽全身力气把大石头往裂缝里推。
“下去,快下去!把伟豪带上来!”
朵朵使出最后的力气,手推肩扛的推着大石头,仿佛整个身体都要嵌入大石头了,大石头一点点的被推向裂口的边缘,但却卡在了裂口边缘的一处凸起上,任凭朵朵怎么推,就是纹丝不动,此时,石头的表面已沾满了一块块朵朵的血手印。
朵朵再次累瘫倒地,大口喘着气。
“不行了,我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王涵朵伸出发抖的手,想要在衣服上把手掌的血迹擦干,但她却摸到口袋里的那个老式的化石油打火机,不错,就是在支架床上找到的那个类似zippo的那种打火机。
此时裂缝深处传来郭伟豪被拉长的声音。
“把绳子烧断吧,朵朵,我已经在下面了……”
朵朵用发抖的手拿着打火机,用打火石打出明晃晃的火焰,此时天还没有亮,火焰仍然显得十分明亮和耀眼。朵朵凝视着饱含希望的暖色火焰,慢慢的将火焰伸向了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