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周六晚上一别，车彻在周日接连打给她数个电话，都被她拒听了。
已经到了鱼死网破的关头，她也已做好被辞退的准备。虽然成败未知，甚至可能因此败得更难堪，但好歹她行动过，捍卫过。成长期那个只会逆来顺受的小姑娘，她在努力长大。
走进几幢loft楼组成的内街，远远看到马吉从内街另一头走过来。做同事这么久，孙露娜还从没有见过如此无精打采的马吉。
不，无精打采都描述轻了，更像是饱受创伤到萎靡不振。
孙露娜努力衔接与马吉有关的记忆，问：“新车没买成？”
马吉上周欢天喜地告诉很多人，她周末将和男朋友一起选车。她不知道该选迷你库珀还是甲壳虫，两款都深得她心。她几乎见谁都发起民调：选哪一款好？定什么颜色？
马吉哭丧着脸回：“买成了。”
不会是一提新车就发生了交通事故吧？网上有不少这样的新闻，有些甚至是发生在店内试车的时候。买车人因为太激动，错将油门当刹车，一脚踏下去，车冲破玻璃墙，轧倒行人的也有，不幸发生命案的也有。
“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迷你库珀变力帆320E，换你你也高兴不起来啊。”
孙露娜连忙低头检索力帆320E。恕她跟车有关的储备不多，不知道力帆出自哪家旗下。一检索骇一跳。力帆320E形似迷你库珀，价格才是迷你库珀的零头。让马吉备受打击的不光是车的掉级，还是男朋友爱的缩水吧。孙露娜一时辞穷，不知如何安慰马吉。
马吉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孙露娜只听到一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还以为马吉的撒娇无所不能呢。”孙露娜说完就后悔。她可没有嘲笑马吉的意思。活到这么大，她还母胎单身着，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哪有资格笑马吉。
“我现在骑虎难下，想分手都不敢提。”
“为什么？对方是黑势力？”
马吉拿看白痴的眼神看孙露娜，一边嘴角翘起，嘲讽意味再明显不过：“我以为你知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
孙露娜听得莫名其妙，追着马吉问她应该知道什么？马吉烦不胜烦，大喊一声：“笨蛋！该管不管，你至少应该知道小路喜欢你！”
孙露娜被马吉吼得钉在台阶上。她发懵地看着马吉蹬蹬上楼的背影，虚幻般听到不少人追着马吉问包子豆浆呢？又听见马吉哄小孩般用假里假气的声音说例假来了拎不动。她什么都听见了，又觉得什么都不真实。
马吉有男朋友。马吉的男朋友没有说的那么爱她。天天追在马吉屁股后面的小路内心喜欢的是她孙露娜。这也太荒诞了吧？
马吉和马吉的话有效分散了孙露娜对车彻的担忧和惧怕。
车彻到了，一如往常，臂弯里搭了件西服，精剪过的头发显得意气风发，他大步流星走过办公区，如神祗莅临凡间，气宇轩昂。路过孙露娜的工位，似有若无瞟她一眼。进办公室捱了几分钟，打内线通知助理马吉叫孙露娜进办公室。
马吉的烦躁肉眼可见，扯着嗓门喊孙露娜。待孙露娜路过她的办公桌，她一把抓住孙露娜，强行拉孙露娜凑向她：“好好想想我早上的话。”
孙露娜哪还有心思想马吉早上的话，危险当前，她忐忑不安推开车彻办公室门。
车彻坐在大班桌后，脸上神情是她没有见过的温柔。车彻甚至给她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孙露娜脑海里一闪而过阿圆递给她汽水瓶的画面，心有戒备，敢接不敢喝。
“跟我讲讲你朋友，她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找上我？又为什么躲着我？”
真实的答案在孙露娜脑海里流过，只是，她没打算讲给车彻听。她甚至懒得开口。
“我换个话题问。你跟郑硕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难道现在你还想否认你们没有？”
车彻朝孙露娜压迫过来，孙露娜不得不身体后仰躲避她。可她已经被他挤到大班桌边，又有多少空间可躲？
见孙露娜端水杯的手抖啊抖，车彻怕孙露娜劈手朝她脸上泼水，提前将水杯拿了过来。他还要再说什么，手机铃声响了。铃声乍然而响，惊得孙露娜一哆嗦。她回头看办公桌的时候，从车彻打开的电脑桌面上，不小心看到顶楼摄像头实时拍摄的颓废花园，秋千在风中微微飘荡。她的心，也开始朝下飘啊荡啊。
有种小丑是我的即视感。
她竭尽全力去谋划的，原来早就暴露在别人眼皮底下了。只是她不知道而已。支撑她的信念在她发现车彻电脑画面的那一刻起，开始裂缝、崩塌，她的后背，也因此驼了起来。就在她灰心丧气的时候，身边接电话的车彻猛然摔了手中的玻璃水杯。
碎玻璃的声音尖锐刺耳。
孙露娜难免惊恐，而车彻的脸，已经变形。
“他妈的让她给我撤回来！打她电话！立刻！马上！现在！”车彻少见地咆哮起来。孙露娜生怕车彻怒火波及到她，不幸，怕什么来什么。她才微微动一下，车彻就扫视过来。才接不到一分钟的电话，车彻已经双眼通红。他恶狠狠地盯着孙露娜，嘴角露出狞笑：“你和你闺蜜，你们干的好事！”
孙露娜还没有反应过来，车彻已经掐住她的脖子。他摇晃她，力气之大，仿佛有不共戴天之仇。窒息感让孙露娜很快眼前一黑。
幸之又幸，在门口听着动静不对的马吉闯了进来。看到车彻掐着孙露娜脖子的身影，马吉惊恐地尖叫起来。小路第一时间冲进来，瘦弱的他爆发出惊人的爆发力，拉开愤怒到失去理智的车彻。小路他脖子里还套着颈托呢。上次安全气囊保护了他，也损伤了他。他对外声称睡落枕。
孙露娜脚一软，滑坐在地上。
小路去拉她，竟没有半点力气可用。他干脆蹲下，伸手摸孙露娜的脖子。孙露娜向来泪点低，此时却无半点流泪。她抓住小路的手，急切地问：“你跟郑硕在一个项目群里吗？”
小路听的茫然。
马吉作为助理，被拉进各个群里收集快递地址。听到孙露娜的问话，若有所思。反正此刻涌进所长办公室的好奇宝宝们越来越多，不差她一个，她折身回工位，飞快查看手机群。终于，在所长最为得意的新拿下的上亿项目群里看到炸裂视频。
马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发出的声音，说不清是笑，还是哭。
郑硕从卫生间隔间走出来，她用冷水洗了脸，将散乱的头发抿到后面，昂首走进办公区。不出三分钟，所有人都将知道上亿项目群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已经做好面对暴风雨的心理准备。
车彻过了最激动的那两分钟后，迅速冷静下来。他重新恢复风度，向冲进办公室的下属表达谢意，弯腰挽起孙露娜，请她原谅他一时的鬼迷心窍。孙露娜挣脱，低头匆匆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走出办公室。
一出办公室，就看到面无表情的郑硕。
两人飞快交流目光，各自错开。
暴风雨前奏刚拉开序幕。
倾盆大雨是否会如期浇灌下来，又浇灌到谁身上，目前尚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