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哥华某处的一间医疗实验室,田陌站在病床边,低头注视着床上一个华裔青年。
年轻人身上插满了各种各样的导线和管子,全都连接到旁边的医疗器械上,这些管线维持着他的生命,监测重要的指标,不断地将药物、流体、营养液注入他的体内。
田陌很清楚这间实验室的医疗水平和医用设施都处于世界顶尖水平,按照这里的一般程序,这个患者理应有不少于三人的24小时全天候护理。
可是此刻,病房里却只有田陌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他叫何帆?”田陌问话的声音中隐隐透出一丝兴奋。
“是的,这个患者之前已经有了克雅氏病晚期的症状,可就在今天早晨,却忽然清醒了过来,而且身体的各项指标正在快速地接近正常水平,简直不可思议!”医生的脸上也充斥着兴奋的神情。
“他醒来后有什么特殊表现吗?”田陌饶有兴趣地问道。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为亢奋的状态,不停地在说话,内容似乎都是他在游戏里的经历。”医生沉吟着说道:“我的中文不是太好,只能听懂他反复提到一个叫傅狂徒的人,其他的很多内容我就不太明白了。不过您放心,整个对话过程已经按照您之前的要求全程录音了,录音文件也已经同步发送给您了。”
“是的,我已经收到了,而且也听完了。”田陌点了点头,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把他弄醒。”
“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建议您这么做。”医生抗议道:“他之前太长时间没有进食,加上醒来后过于亢奋,导致体内电解质迅速流失,我们用了大量的镇静药物才让他进入了轻度昏迷状态,如果现在强制让他清醒,恐怕会引起严重的心脏衰竭和其他不可控的后果。”
田陌的脸色陡然一寒,冷冷地看了医生一眼,没有说话。
医生还想解释几句,可被田陌的眼神一逼,打了个冷战,顿时失去了和这位大人物争辩的勇气,赶忙转身走到旁边的仪器前,扭开了一个开关。
“你先出去吧,有事情我叫你。”田陌淡淡地吩咐着,同时打开自己的公文箱,取出了一支灌满红色液体的金属注射器。
看到那支注射器,医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没有再说任何话,赶紧快步走出了病房,并把房门关紧。
田陌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何帆,发现没有任何反应,不禁皱了皱眉,走到仪器前,将开关扭到了最大档位。
白色的仪器发出了轻微的啸叫,大量的肾上腺素开始顺着软管注射到何帆体内,显示器上的心率数值开始逐渐升高。
何帆的身体先是微微抖动了几下,然后开始大幅度地颤抖,紧接着全身的肌肉开始僵硬地收缩,竟然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他的眼睛忽然睁开,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眼球;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喉咙和肺部唯一能够发出的声音就是连续的粗重喘息声。
而一旁的田陌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何帆的反应。
片刻后,他转身将控制肾上腺素的旋钮关闭。
何帆依旧保持着僵硬的坐姿,但身体逐渐开始抽紧,把身上的管子和病床的支架晃得直发抖。直到几秒钟后,他才重新躺回到床上,似乎已经耗尽了全部精力,大口喘着气,血红的眼睛再次闭了起来。
田陌俯下身,凑到何帆的耳旁,以确保他能够听到自己的话。
“何帆?何帆?如果你能够听到我说话,就把头转过来。”
一开始何帆没有什么反应,过了好一会儿,他的头才吃力地从另一侧转向了田陌这边。
“你成功了。”田陌大声在他耳边说着:“我们已经按照先前的约定,把报酬打进了你的账户,你的父亲应该已经收到了。”
何帆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嘴唇翕动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是我们的实验还没有结束,还要委屈你一下。”
说完这句话,田陌便将手中注射器的针头插入了何帆的静脉。
注射器里的红色液体很快就进入了何帆体内,田陌站起身,继续注视着何帆的情况。
约莫五分钟之后,何帆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和干呕,一股股黑色的液体随着剧烈的咳嗽飞溅而出。
与此同时,他的身体再次猛烈地抽搐,原本滴滴作响的仪器开始发出持续且刺耳的尖叫,何帆的所有重要生命指标都已经跌落到了正常阈值之下。
田陌只是静静地看着仪器上不断下降的读数,一动都没有动。
仪器疯狂的响做一团,剧烈的抽搐从何帆的身体上一波又一波的滚动,都没能让田陌的神情产生丝毫变化。
他不需要这个年轻人活着,确切地说,是不需要他像正常生命那样活着。
何帆的身体还在失控地抽动,躯体似乎在以这种方式绝望地挣扎,想要找到一条生路。可最终,这种抽动还是越来越弱了。
大约十几分钟后,何帆终于一动不动了。
田陌把手放到了他的颈动脉位置,检查他的身体是否还有生命的迹象,最终确认了仪器上所显示的事实——何帆已经死了。
“如果实验成功,你还能再次醒来,而你的名字也将成为进化史上的一座丰碑。”
田陌看着病床上的何帆,口中喃喃自语,同时向何帆的身体深深地鞠了一躬。
随后,他转身走向房门,打开锁,扭动门把手……
病房外,那名医生正焦急地在走廊踱来踱去,等到田陌的身影出现的时候,他赶忙停住脚步,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刚才听见了仪器的声音……”医生的试探着说道,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惶恐意味。
“你判断的很对。”田陌的声音极为平静,“他太虚弱了,没能撑过去。”
“等会儿把他送进3号实验室。”田陌用不容置疑地口气继续吩咐了一句,随后在医生畏惧的目光注视下,转身向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
……
温哥华国际机场的玻璃幕墙外,飞机划过天际,留下道道白色的轨迹,像是天空中的画笔,为西海岸宁静的黄昏平添了几分动感。
机场的广播声、世界各国语言的交谈声、行李箱滚轮的滑动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繁华的景象。
侯杰穿着一件咖色皮夹克,推着黑色的行李箱,缓步走出机场大门。
机场大厅的灯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他的脸上明显带着倦容,目光穿过人流,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看了半天,却没发现约好来接机的孟冬,侯杰皱起了眉头,掏出手机拨通了语音通话。
“喂,我出机场了,你在哪儿呢?”
手机那头传来了孟冬柔美的声音:“亲爱的,出了点变化,我没法去接你了。你在那儿别动,等下我一个同事会去接你,让他带你过来。”
“变化?”侯杰心里一惊,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傅锐出事了?”
“傅锐好得很,不是他的事。”孟冬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是我一个朋友的事儿,等你来了再说吧。”
“靠,什么大事比接你老公还重要?你不知道我有出国恐惧症?就不怕我又被绑架了?”
“这儿是温哥华,又不是缅甸,谁会绑架你。你就在那儿等一会儿,晚点咱们就能见面了。”
挂了电话,侯杰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脸上露出了一个自嘲的笑容。
“是啊,这里谁会绑架我?”
侯杰刚才说的出国恐惧症并不是调侃,他确实有过一段噩梦般黑暗的经历。
当年刚刚参加工作的侯杰去东南亚旅游,在当地的无良导游怂恿下,进了赌场。
赌博,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性。
人性喜欢冒险,而赌博正是一种形式化的冒险。所以从古至今,不论当权者鼓励或是压制,人类对赌博的旺盛需求从未有过改变。
一开始,侯杰只是抱着轻松娱乐的心态随便玩玩,可随着赌博次数的增加,筹码也逐渐加大,他像所有赌徒一样,陷入了一种无法自控的状态。
最终,他欠下了一笔巨额的赌债,无力偿还。
于是被犯罪集团绑架,被迫踏入了一个充满血腥与暴力的地下世界。
当时侯杰被蒙上双眼,粗鲁地让人推进一辆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的破旧面包车。
绑架他的人似乎已经调查过他的背景,知道他精通搏击,所以到达目的地后,他马上被带到了一个弥漫着浓重的汗味与血腥气的地下拳场,被迫换上了一套破旧的拳击服。
拳台上,他面对的是一个个身材魁梧、眼神凶狠的对手。
每一次上台,他都必须拼尽全力打败对手才能争取让自己活下来。
犯罪集团的成员们更是时常围在他的身边,用恶毒的语言刺激他,逼迫他更加努力地战斗。他们威胁侯杰,如果不能赢得比赛,就会割掉他的器官还债。
那时的侯杰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绝望,他知道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难以逃脱的深渊。于是他开始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寻找逃跑的机会。
终于在他击败了无数对手后,犯罪集团对他的看管放松了不少。最终,在一次比赛结束后,他趁乱逃离了拳场,成功地摆脱了犯罪集团的追踪。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那段经历已经如噩梦般深深地烙印在他心中,所以自从那时起,他便再也没有出国旅游过,直到这次为了傅锐的事情,这才千里迢迢跑到了温哥华。
“请问,是侯杰先生吗?”一句带着浓浓港式发音的普通话打断了侯杰的回忆。
侯杰回头一看,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站在身后,正在冲他微笑。
“是的,您是?”
“我姓黄,是孟冬小姐的同事。孟小姐让我来接您,车子在停车场,您跟我来。”中年男人一边说,一边热情而礼貌地接过了侯杰的行李箱。
“那就麻烦您了。”侯杰并没有多想,就跟在中年男人的身后。
可当中年男人七拐八拐把他领进了一个偏僻的停车场后,侯杰忽然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
这个停车场并不大,只有二十多个停车位,似乎不是国际机场的公共停车区。
停车场中并没有其他车辆,只有一辆黑色的萨博班孤零零地停在中央。
侯杰的瞳孔骤然收缩,东南亚那段噩梦般的日子虽然让他饱受折磨,却也让他有了一种像野兽般对危险的感知能力。
只可惜即使是最凶猛的野兽,一旦进入了陷阱,也毫无办法。
四个身着黑色软壳战术服的彪形大汉从萨博班上钻了出来,很快将他团团围住,一股无声的恐怖杀气弥漫在周围,在安静停车场里显得分外惊心。
五管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侯杰的头,其中离他最近的那支枪属于那个带路的中年男人,冰冷坚硬的枪管直接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对不住了侯先生。”中年男人露出了一个阴恻恻的笑容。
“你们是什么人。”侯杰反倒冷静了下来,虽然他现在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可以确定一件事,对方不会马上要他的命。
“您现在没有提问的资格。”依旧顶着太阳穴的枪管无比冰冷,“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吧。”
几个彪形大汉冲上来控制住了侯杰,粗暴地把他推进了车内。
侯杰既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因为他知道挣扎呼救一定没有用。虽然抓着他的这几个彪形大汉所展现出来的力量并不见得比东南亚那些地下拳手更大,但是他们手里的枪却有着极大的威慑力。
两个大汉把侯杰夹在中间,坐到了萨博班的后排,同时用特制塑料扎带系紧了他的手腕,又在他的脸上套上了一个黑色头罩。
随着八缸引擎的声浪响起,车子动了起来。侯杰感觉到手腕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方为什么要绑架自己,而这辆车又将会开向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