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木把张桂花送到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我没钱了。”彭木的声音脆弱而颤抖,像老旧木门上的油漆轻轻一碰就剥落下来。
“你说什么?”
“我没钱了。”
“噗哈哈,我懂了!你没钱嫖了没关系呀,我有钱,我可以花钱嫖你啊!”
彭木不知所措。
“那要不这样,你把我弄舒服了,我给你钱;我把你弄舒服了,你给我钱。要是我俩都舒服,就扯平了,都不给钱!”
“我觉得,要想不给钱,还有别的办法!”彭木目光坚毅,涨红了脸。
“什么——什么办法?”
“我们做情侣,情侣睡觉也不给钱!”
“我——我看也行!”
张桂花抱着彭木的脸,狠狠地吻了起来。这之前他们吻过很多次,都是在做完爱后接吻,像正餐后品尝甜点。但是这次,他们吻得用力、专注、悠长、深刻,他们吻得海啸山遥,天转地移,他们吻到以前的吻都没有意义,吻到以前的吻都不算数。
“kiss is not a kiss,without your sigh——”贝蒂希金斯沧桑迷人的声音,从电脑里缓缓流淌出来。
两个人在床上、在地板上、在沙发上;在卧室里、在厨房里、在卫生间里,最后互相搀扶着洗完澡。
张桂花躺在彭木的胸口:“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19!”
“不会吧!你这么小?我已经24了!”
“小吗?我哪里小了?”彭木掐了一下张桂花的屁股。
“你爸妈呢?”
“我没有爸妈。小时候我爷爷养我,后来爷爷也去世了,我就跟着我同乡出来打工。”
“你也是可怜的人。”
“砰!砰!砰!”你侬我侬的时间被猛烈的拍门声打断,“开门!他妈的快给老子快开门!”拍了一阵,门外的不速之客们开始用脚踢,用棍子敲。
老旧木门几乎快被推到,门锁剧烈地震动,张桂花紧紧裹着被子,彭木吓得躺在床上不敢喘气。彭木想起来章军对自己的忠告——完了!我碰到仙人跳了!
彭木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张桂花,心中咒骂到:“这个婊子,我真是瞎了眼!”
终于门被从外面撞开,一个黄毛和一个络腮胡子闯了进来。彭木吓得掉下了床,光着身子蜷缩在床头。
黄毛拎着一个棒球棒:“哎哟兄弟,对不住对不住啊!我们没想到张小姐在工作呢,来得不是时候!您别这样,别紧张,放松,我们不是冲你来的。”
黄毛把棒球棒抗在肩头,坐到了床沿上,又往张桂花身边挪了挪:“桂花呀,你说我们大哥对你已经很够意思了,是不是?本金不着急,你至少利息每个月得给吧?基本的人与人的诚信还得有吧?”
“对的对的,我都知道的。。。。。。”
“哎?你看她说她知道!”黄毛转过头看着络腮胡子,“知道你还他妈不还钱!”
“嘭!”黄毛突然暴跳如雷,一棒子砸烂了电脑,贝蒂希金斯戛然而止。砸了电脑的黄毛像兴奋了起来一样,开始在房间里疯狂挥舞着棒球。桌子倒了,水杯碎了,灯泡炸了,衣橱的木门被砸出了一个大坑,彭木捂着耳朵,头埋在两个膝盖间。片刻后,家里一片狼藉,除了床不剩一件完好的家具。
“啊——哈——啊——”张桂花一边哭一边瑟瑟发抖。
“行了,差不多了!”络腮胡子喝止了黄毛,“桂花儿呀,我们不想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们。下次再来,我们可不像这么彬彬有礼了!”
黄毛呼哧呼哧喘着气儿,把棒球棒扛在肩上就要走,到了门口又回头笑眯眯对彭木说:“真不好意思啊兄弟,今儿让你受惊了,我和我兄弟给你赔不是!但是一码归一码,今晚上你该给张小姐结的账还得结,她挣得多才有机会还我们钱不是?”说完便扬长而去。
彭木想到自己的懦弱,和曾经一瞬间的对张桂花的怀疑,痛恨起自己来,默默地在床头抽泣。
张桂花则平静了下来,她穿好衣服,扶起了桌子、椅子、衣橱。她找来扫帚,把满地玻璃渣子扫进簸箕。她看了眼稀巴烂的电脑,应该没救了,只好扔进了垃圾桶。她把锁不起来的门合上,挪来沙发抵住门,这样她们就不用夜不闭户了。
“你欠他们很多钱吗?”
“是啊。”
“我还以为你很有钱。”
“钱都寄回家了。我儿子白血病,马上就要做手术。如果还了钱,我儿子就没救了!”
“他爸爸呢?”
“早就跑了!”
“你欠了他们多少?”
“30万吧。”
“我和你一起还钱,我可以做你儿子的爸爸!”
“买一送一啊?”张桂花笑着哭出来。
彭木一个激灵,找来纸和笔,写到——“本人张桂花,今日借高利贷叁拾万元整。”又找来一个打火机,把纸条点燃。张桂花会了意,抽出两根烟,一根自己叼着,一根塞进彭木嘴里,两人凑近火光点着了香烟。
“你准备怎么和我一起还钱呢?”
“我们可以搞仙人跳!我第一次见你是在伊甸园包厢,我记得当时里面有个当大官的,别人都拍他马屁,冲他喊“领导领导”。”
“你说的人我知道。每个月第一个星期五,他都会和几个道上的一起来。那些混道上的平时个个耀武扬威,但是在他面前恭敬得和狗一样!”
“我们就找他下手。这些当官的最怕自己丑事被爆出去,拿他开刀一定能赚到钱!我可以从我朋友那里搞到迷药,下次他来就把它迷晕,然后拖到这儿来,扒了他的衣服,拍几张照片威胁他!”
“他很壮的,你一个人怕拖不动。”
“我可以把我朋友喊过来,到时候赚了钱咱们分他一笔!”彭木咽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