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木很聪明,他端盘递水的时候仔细物色客人,从中选取出货的目标。卡座里三四个打扮精致好奇悸动的学生,他告诉人家“难得一次”、“重在体验”;舞池里孤零零一个轻车熟路眼神空洞的黄毛,他告诉他“性价比高”;二楼包厢里五六对旁若无人呻吟舌吻的男女,他帮他们“助助兴”。
他除了物色客人,还会偷瞄“公主”。每天晚上回到出租房,他一张张数完今天赚到的钞票,然后瘫倒在弹簧床上。双手总是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衬衫掀到胸口,十指一根根抚过嶙峋的肋骨,再顺着马甲线摸进了内裤,脑海里回想起在娱乐城见到的各种“列车员”、“护士”和“兔女郎”。
这一天,在“伊甸园”包厢,彭木把果盘放下准备离开。他正要拉开门,抬头透过上半扇门嵌着的玻璃,一眼看见公主已经到门口了。——今天的公主是“小恶魔”。这一眼,彭木便被摄了心魂,痴痴地僵在原地,像一尊美杜莎凝视下的石像。
包厢门是向内开的。小恶魔把门往里推一厘米,彭木就后退一厘米;彭木往后退一厘米,小恶魔就把门往里推一厘米。小恶魔推了五次,彭木退了五次,门终于开出一道能让人侧着身过去的缝。
小恶魔把左胳膊向前别着,探进缝里,再靠胸部和臀部把门撑开,眼睛直勾勾盯着彭木,没有任何表情和声音。没有不耐烦,没有窃喜,哪怕连一声稍重的鼻息“哼”都没有,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彭木。彭木从来不和别人对视,直到今天,忘记了躲闪。小恶魔的眼睛里射出一把刀子,刺穿了彭木的后脑勺,又飞离出去,在大脑里形成一片留白。
晚上彭木躺在床上,再也想不起列车员、护士、兔女郎。满脑子都是小恶魔的黑色制服,黑色制服将将拖住的胸部,胸部撑开门时挤出的圆晕。想着想着,嶙峋的肋骨随着呼吸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