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
落地为蛇,俯身草莽,与蝼蚁为伍,居泥泞之穴,食肮脏之物,待时而动,败而不怨。
腾空化龙,翱翔九天,挟风雷远游,吞万里山河,御四极八荒,骄而不燥,沉而不傲。
泗水郡,沛县,中阳里。
(此处时间线改动,第一卷有单章,解释过原因,后文人物,时间与历史有出入时,不再赘述,望理解。)
“季哥,季哥,起来了,有人找你。”刘家小院,一个虬髯大汉大声叫喊着,冲进屋内,在他身后,跟着一名小吏打扮的中年人。
日上三竿,屋内的榻上四仰八叉的躺着一名男子,睡得正酣。
榻上的被褥被他迷迷糊糊中踹到地上,也不自知,榻上还摆放着昨夜吃剩的残食。
“嗨,醒醒,醒醒,季哥,我是樊哙啊!”虬髯大汉使劲的摇了摇熟睡中的男子,试图把他叫醒。
可是,那熟睡中的男子根本没搭理他,转个身,换了个姿势,又继续睡。
樊哙一看,这样不行,直接上前去捏男子的鼻子,堵住他的呼吸,迫使他起来。
岂料,他刚上手,还未触碰到男子的鼻子,男子虽然闭着眼睛,但却熟练的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子,“啪”的一下甩在樊哙的脸上。
饶是樊哙皮糙肉厚,须发浓密,可以抵消不少力道,但那打脸的羞耻感,一下子就让樊哙红了眼,樊哙捂着脸,委屈道:“季哥,都说好了不打脸,你怎么就改不掉这坏习惯呢?”
“你找打,说了多少次,我睡觉的时候,不要打扰我,你怎么就记不住!”男子依旧没有睁眼,迷迷糊糊的说道。
樊哙转头,看向身后的小吏嘟囔道:“萧大人,你看你,我说我不来,你非要让我来,害我白挨了一顿打。”
那个叫萧大人的小吏,只是微笑,随后,他看向榻上的男子,淡淡的道:“刘季,你真不准备起来了?”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那个叫萧大人的小吏一开口,简直比圣旨还管用,本来还在装睡的男子,仿佛触电一般,猛地从榻上窜起来,眼睛瞪的滚圆,看清楚萧大人的长相后,立刻变得恭恭敬敬,笑着问道:“萧大人,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设宴款待。”
萧何深深的看了刘季一眼,神色复杂。
眼前这个叫做刘季的男子,他认识很多年了,他这一生,阅人无数,但是他始终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叫刘季的男子。
刘季,今年四十八岁,游手好闲,不事农产,早年曾与人结伙,当过游侠,但因为爱吹牛说大话,到了关键的时候又临阵退缩,为同伴所不齿,被踢出队伍。
但他却自称,曾在信陵君的门客张耳麾下担任宾客,交友四方。
秦始皇灭魏后,张耳成了通缉犯,他怕被牵连,也停止游历,回到了老家沛县。
因为这段游侠的经历,刘季积攒了一些名声,而且这个人心思玲珑,逢源之术极强,见人下菜,交友广泛。
不仅在同乡中颇有威望,就连县中官吏,都能谈笑风生。
按理说,这样的人,名声应该不错,但事实却恰恰相反,刘季这个人,优点挺多,缺点同样不少,脸皮厚,蹭吃蹭喝,风流好色,夜敲寡妇门,也毫不稀奇。
如果说这样的人物性格还算正常,那最令萧何看不懂的,就是刘季的处事原则了。
刘季之所以能在同乡中树立威望,主要是因为他乐善好施,不拘小节,还讲义气。
可是,他的乐善好施,基本上都是施舍的别人的东西,慷他人之慨。
他的不拘小节,基本上都是一些过分却又不过火的玩笑,气的你牙痒痒,但是跟他生气又显得你小家子气那种。
他讲义气的时候,能为兄弟赌上身家性命,但当他为了自己的利益,需要出卖兄弟的时候,也会毫不客气,甚至理所应当。
这简直就是一个矛与盾的结合体,十分别扭,却又真实存在,萧何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样复杂的人。
以前,自己从未注意过这个人。
但是,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他对这个矛盾的男子产生了兴趣,并且一直关注,提携着他。
那一年,单父富户吕公因为和沛令是好朋友,为了躲避仇家举家搬迁到了沛县定居,
沛县的豪杰官吏听闻这新搬来的吕公,是县令的好朋友,自然要交好一番,于是便前来庆贺。
那一日,吕府高朋满座,宾客咸集,人人皆是备上厚礼,登门贺喜。
当时,萧大人作为接待加主持,见到宾客太多,不太好安排,便规定,凡是贺礼不到一千钱的客人,一律坐到堂下。
很快,宴席座次分明,尊卑立显。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门外传来一声喝唱,“贺钱一万!”
要知道,当时贺礼最多的,也不过三千钱,一万钱,堪称巨资。
众人皆是吓了一大跳,纷纷猜测是来了什么大人物,忍不住出门猎奇。
就连东道主吕公,也是惊诧万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的交际圈子,好像还没有出手这么阔绰的好友。
当下,也是忍不住好奇,出门迎接,生怕怠慢了贵客。
于是,吕府门口,出现了极为壮观的一幕,巨富吕公,携全家老小以及全体宾客,出门相迎贵宾。
可是,当所有人来到门口,想看一看贵宾的真容时,却根本没发现贵宾的踪迹。门口,只有两个汉子蹲在地上,在逗一条老狗玩耍。
“贵宾在何处?”吕公急忙问迎宾的下人,下人一脸茫然,道:“哪来的贵宾?”
吕公脸色不悦道:“就是那个贺钱一万的贵宾。”
下人这才反应过来,指着地上逗狗的两名汉子中的一人道,“贺钱我没见到,不过唱礼的便是这位!”
吕公一愣,虽然有些怀疑,但还是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二人道:“二位贵宾,老朽迎驾来迟,失礼了。”
这二人正是刘季,樊哙,听到吕公说话,这才起身。
刘季自来熟的勾着吕公的肩膀,对着吕公,道:“贺一万钱,才叫贵宾,不过,我现在手头没有钱,却又想当贵宾,吃上等酒席,不知吕公可否先借我一万钱撑撑场面,只是一会儿便可,完事之后,这钱还是会原封不动的回到吕公手中,而且这一万钱,还能为吕公增添颜面,一举两得。”
“反之,若是吕公不肯相借,我倒是无所谓,可吕公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被当众戏耍,吕公丢得起这个人吗?不知吕公意下如何?”
说完,刘季一脚踢开脚下的老狗,那老狗猝不及防,摔个跟头,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