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雾海云舟

“轰隆！”

大地猛地一颤，外面发生了什么终乾不知道，只觉好似地震了一般。

眼眶里的水汽都被吓了回去，乖巧的屏住呼吸，一声不敢吭。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不要做多余的事。”

“小神不敢了，小神不敢了。”

地缝钻出一节枯瘦的柳枝，那柳枝弯的极低，仿佛在垂首求饶。

终乾看着那节干枯的柳枝。

寒风呼啸，怪声咿呀，眼中画面扭曲，只见一株挂满兽头的邪异柳树生长在漆黑的大地上，那些兽头有的新鲜还在滴血，有的已经风干成骷髅，其中有几个像极了直立人猿的头骨！

终乾连忙捂眼，害怕自己又看到不该看的，不过这一次眼睛没有受到伤害，遮在眼前的掌纹清晰可见。

“古神都看了，还害怕一株树妖的本相？我的崽子可不能这么胆小。”

终乾迟疑的把手拿开。

就听到一声赞许的声音：“乖。”

又介绍道：“柳婆婆是这里的土地婆，有看护之功，向婆婆道谢。”

啊咧？

他才刚出生吧？

道谢这种事虽然简单，但毛茸娘亲您确定这是一个刚降生的孩子能明白的？

终乾迟疑的看着面前的柳枝。

只见那柳枝连连垂首，身上发出听不懂的声音。

终乾看了眼手腕，之前缠在他手腕上的透明触腕不见了，那条透明的触腕应该是意识沟通的媒介。

“娘娘折煞小神了，本该小神向小主请安，何况小主还未满月，学习这些礼节为时尚早。”

“我生的崽子怎可与粗蠢的凡物相比。”

终乾就听娘亲的声音在心底再次响起：“向柳婆婆致谢。”

“咿呀！”

终乾一脸正色。

心里慌得一比。

怎么样？能萌混过关吧？

柳树枝再次连连垂首，毛绒娘亲没再催促他。

应是糊弄过去了。

“退下吧。”

“得令。”

枝条一缩，地上开裂的嘴巴消失不见。

狭长的狐眼看了眼还未全部取走的宝血，一挥手那宝血凝聚成宝石送到屋外，落在柳树面前。

柳树连连作揖。

“本就是赏你的，一事不用谢两次。”

亭子样式的房间里，终乾看着毛绒娘亲的尾巴，一根一根的数着。

似乎是察觉终乾的用意，云雾翻腾，看不清有几条的尾巴根根清晰，如孔雀开屏一般展开，总共八根。

“小怪物，是在担心本宫？一根尾巴罢了，一千年后就长出来了。”

一千年……那要好久呢。

终乾心中愧疚更甚。

“咿呀。”

“要吃奶吗？”

啊？

毛绒娘亲是如何从这声“咿呀”中听出他饿了的？

终乾懵逼，云雾翻涌，美到不似人的宫装神女再次出现在眼前。

饭后。

狐火摇曳，夜幕深沉。

慵懒的毛茸娘亲驮着肚圆的幼崽在黑暗中闲庭信步。

一盏盏狐火燃烧在路途的两边，好像城市的路灯，驱散着黑暗。

而头顶，是如墨般的漆黑。

天上无月，亦无星辰。

恐怖的呓语“窸窸窣窣”藏在夜的最深处发出种种异响。

“自从诸天星斗和天庭一起失踪，夜晚就出了问题，你要乖乖的，不要自己乱跑。”

“咿呀。”

“那些危险有些是藏在黑暗中的，有些是黑暗本身，藏在黑暗中的等你年满一千岁，长出第二条尾巴就能应付，黑暗本身的危险需点燃火焰，火自带庇佑的神性，这个等你学会运用狐火也不是问题了。”

“咿呀。”

“你……能长出尾巴吧？”

妖狐扭头看着自己的崽子。

终乾略迟疑。

神通-九尾。

云雾升腾，如莲藕一般的奶娃消失不见，一头光秃秃毛发没长全的奶狐狸闪亮登场。

这一刻，终乾察觉到毛绒娘亲看他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接下来不可避免就是一阵爱的舔舔。

晚风呼啸，倒吊骷髅头内的火焰随风摆动，狭窄的风穿过骷髅头上一个个孔洞，发出渗人的“呜呜”声，挂满兽头的老柳树根须蠕动前行，远远的守护着这温馨的一家。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当太阳升起，熬了一个大夜的终乾终于坚持不住了，趴在毛绒娘亲的华贵毛毯中沉沉睡去。

“小神恭送娘娘。”

满树的头颅摇曳，苍老的柳树微微弓腰。

她是土地婆，土地婆只允许在自己管辖的土地活动。

那位娘娘已经走出她的领地，她不能继续跟随了。

云雾翻涌中，背后拖着八条尾巴的神异白狐回头看了一眼，背上的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又变回人族的样子。

眉宇间闪过不易察觉的不喜，转瞬间这一缕的不喜又融化在睡的香甜的乖巧模样上。

“有劳了。”

一艘宝舟自云雾中冲出，乘风暴涨，如鲲鹏扶摇出海，直上九天，遨游天地。

那对母子隐没在云雾中，乘船而去。

土地婆直身遥望巨舟离去。

巨大的阴影好似一片夜色，遮天蔽日。

阴影中点点金芒飘散，落在老柳树的身上。

挂在枝头滴血的邪异不祥被神圣的光焰驱散——腐肉血污之相在金色火焰中燃烧，只留下玉色的圣洁头骨。

这是……金身碎片！

土地婆既感动又畏惧。

金身乃香火神的根本。

金身碎片……除了自行崩灭的神灵，那只有打破金身才会获取。

娘娘赏赐她的金身碎片不知道是哪种。

被洗去戾气与邪异的老柳树身上亮起冉冉金辉，再次拜倒，遥祝那对母子此行顺遂。

“希望传言不是真的……”

她是有苏国册封的土地婆，那位娘娘是有苏国的三公主。

她听闻有苏国近况不佳，似有灭国之祸。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子里钻出。

一头杂毛狼斜撇了眼呆立的大柳树。

“你在为那位娘娘担心？有趣，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有苏国要灭，你得罪的那些家伙肯定把你拆了当柴烧，嘎嘎嘎。”

满树的头颅齐齐的转向那头杂毛狼。

躁动不安的枝条隐隐有动手的意思。

杂毛狼心头一惊，但转念一想，这老树精刚洗去污浊，在金身再次被污染前肯定不会轻易出手，便安了神。

“啧啧，吓唬我？我倒是希望有苏国早点灭了……”

逸散神圣辉光的枝条横扫，土地权柄加身，只一绞就将那杂毛狼的脑袋绞下，高挂在枝头上。

经此杀孽，土地婆树身上的金辉散去，少了几分神圣，多了几分的凶蛮。

“哎呦！我错了我错了！土地奶奶饶了我吧，我可是您看着长大的啊！您就当孙儿嘴巴长在屁股上，吃多了多放了几个屁，您大人有大量就一个屁将我放了吧。”

根须在泥土中蠕动翻涌，如老鸭拨水一般，平稳的离去。

挂在枝头的杂毛狼头看着自己的肉身留在原地，心底拔凉拔凉的。

“土地奶奶，您要惩罚孙儿孙儿是认的，您将我的肉身也带上呗，这要被谁叼走，我可就真寿尽了。”

“那位娘娘诞子时孙儿还送上祝福呢！孙儿对那位娘娘绝对尊敬，看在我被娘娘抽了一尾巴，您也被娘娘抽了一尾巴的缘分上，您就饶我一次吧。”

祝福？

柳婆婆枝条一抽，想到那晚的狼嚎。

啧——那么吵嚷的祝福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我发誓！我此生效忠娘娘！”

“娘娘也需要你效忠？凭你也配。”

“那我效忠娘娘的公子总行了吧，小公子还小，成长慢，肯定需要护道妖，我发誓我以后就是小公子最忠诚的狗腿子，怎么样？我向陨灭的妖帝发誓，如有违背就让他老人家将我带走！”

宝舟上。

做着美梦的终乾吧唧着小嘴儿，睡的很香甜。

不得不说，妖与妖的悲喜，也不相通。

只是这安宁的日子，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