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唏,可以和解吗

夏日虫鸣,绿树茵茵。

山涧流水,微风清澈。

南疆的十万山川在这春夏相接之际正是一番好时光,无论是和煦的山风还是清冽的流水,拂过林煌的皮肤都令他舒爽心怡。

如果,这会他不是被倒吊在山涧旁的一棵大柳树上的话那就更好了。

“做么子的啊?”

“路过,真的是路过”

“放你娘嘞沟子屁嘚,路过的敢松老子的货?”

黝黑的面孔粗糙的皮肤,贴近了看那放大的毛孔好似能伸出刺毛来,典型的南疆本土山民长相,但是身上冒着的生人莫近的气息都昭示着这个中年男人和所谓的“老实本分土著民”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

嚓啦~嚓啦~他在溪涧边上顺手磨着一把土山族风格的羊角匕首,这种匕首是用这大山里一种名为墨玉山羊的角磨制出来的,因这种这种野生山羊的对角天然有着墨玉一般的色泽而得名。

顺带一提,这种羊是一级保护动物,一对羊角能喜提十年免费盒饭的那种。

看着能把这种“刑上加刑”的稀罕物当指甲刀玩,林煌便知道自己这是惹上狠角色,都不能说是踩到钉子了,这是踩到电钻了呀!

“我,我真的是来旅游的,不信你看我还有旅游证呢!”

林煌被倒挂着气血有些晕头,但还在企图挣扎一下,指着山涧旁自己的背包,散落着自己的随身物品。

噗呲,他的旅游证被那把羊角刀一下扎穿,然后丢进了烤着生猪肉的火堆里给那烤肉增添了一份温暖。

“啷个再问你一遍,你个鬼迷日眼的怎敢动老子的货?”

男人的语气变得狠厉起来,手中的羊角刀在拇指之间游走变成了捅人的姿势。

林煌发胀的双眼朝着另外一边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山间鹅卵石滩上有个青色竹笼子,用的藤草麻绳和青箭竹编织成,土山族里很常见的一种笼子,一般是用来关着些牲口或者山里打到的野货。

现在,那里面蜷缩着两个人。

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看上去大一些,约莫十五六岁穿着带花连衣裙,上面染着道道淤泥痕迹和乌斑,男孩更小些可能只有八九岁的样子,大半的头发都被剃光,左耳下结着花生大小的血痂,看着是被人撕裂了耳垂。

两个人蜷缩在一个笼子里,半昏半醒的状态,偶尔哼出些许惊恐痛苦的嘶吟。

这就是男人说的“货”。

“额……我说是不小心你会相信吗?”

林煌龇着牙咧嘴朝他说道。

男人似乎是去了耐心擦了擦手中的羊角刀,轻描淡写得走了过来,刀尖瞄着林煌的喉咙,手稳得像只是要宰只鸡一样。

“唏,可以和解吗?!”

看着泛着乌光的刀尖林煌抑制不住的头顶冒汗。

但是这个土民依旧用那像是看着野鸡死狗般的眼神朝着他走来。

至此,林煌也彻底放弃了,咧开嘴便破口大骂道:“他妈的你个狗种,全家死绝的臭人贩子!来来来捅死你爷爷吧,爷爷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挖你祖宗十八代的骨灰塞进你个煞笔的腚眼子!”

反正也要寄了,还低声下气的干什么,不如干脆点骂个痛快,至少死的爽气一点,不至于做个怨气冲天的孤魂野鬼。

在这最后时间里,林煌的眼前开始闪过走马灯,从小到大的一幕幕陆陆续续流淌而过,一直到今年伊始。

他的双亲都早早病故,靠着剩下的积蓄读完了书,毕业后的他也如所有普普通通的平凡大学生一样在尚都入职了一家大型企业,成了一颗微不足道但兢兢业业的小螺丝。

小螺丝就这么忙忙碌碌不知朝岁得转了七八年后,突然有一天加班的深夜,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已经略显微秃的发际线和松垮的胸膛,忽然间有些恐慌了起来。

紧接着他忽然注意到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已经快三十岁了!

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那潜藏心底许久的躁动所致,林煌做出了一个平常根本不敢考虑的决定,他辞去了这份已经做了快十年的稳定工作,决定孤身一人踏上旅途前往四方河山旅游。

这种说不好究竟是冲动还是顺从内心的行为,即便是林煌自己也不能完全理解,只是觉得自己该这么做了。

于是就在这堪称“意外”的一念兴起之下他便走上了独游的道路,又在明明知道南疆地域治安不佳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情况还是来到了此地,即使知道十万大山深处更是文明不足蛮荒危险的情况下被好奇心驱使进入,最后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撞见了一起山林中的人口买卖。

本来到这里,他都还可以有机会置身事外趁着这群人贩子没有发现自己悄悄溜走,但他还是涉险想要放走那竹笼里的少男少女,以致于落到现在的境遇。

所以说人生就是如此神奇,环环相套,只要当初他没有心血来潮的想要“看看世界”而果断辞职出游,便不会遇上这种事,自己也能活的好好的,继续按部就班每天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吃饭睡觉,何乐而不为呢?

你说遗憾没有,那自然是肯定的了,但要说有多么悔不当初,林煌此刻却很稀奇得没觉得多么后悔,最多也就是进山前心心念念了许久的那家山餐馆再也吃不到了,真不知道自己这死到临头了,怎么还在惦记这种鸡毛蒜皮之事。

就在他这走马灯跑的差不多的时候,那个男人却放下了手中的羊角刀,重新别回了裤腰带下。

“嗯?这是被我的‘临终诅咒’吓到了?还是良心发现了?”

林煌觉得自己好像又能抢救一下了。

然后他便听到那男人朝后一招手唤过来另一个同伙咕哝了一句:“前么个巴文老爷给我算了一算,说我这几天都见不得血,你去收拾吧,做的干净点啊,别见血!”

“得嘞,超哥!”

好嘛,敢情是换个法子送自己上西天,也行吧,既然不见血起码是能留个全尸了,以后家属认领的时候还方便点。

也不对,自己哪还有家属啊?

就在林煌还在想些有的没的时候,那小弟似乎已经找到好法子了。

“就勒个吧!保证不见血!”

只见他背了个用农药桶改装的电鱼工具,两根代表着正负极的长杆朝着林煌过来。

“等会!我还想……呃呃呃呃呃……”

林煌还想着再说一句来着,但是话没出口一股强烈的痉挛和酥麻已经令他全身的肌肉都抽搐起来,完全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巨大的电流穿过他的心脏、血管和大脑,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便迅速掐灭了他的意识,而就在他眼前彻底漆黑的最后一刻。

他,看到了一串银色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