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倾尘顿住身形,拦在前去传话的小侍女前头。
“姑爷!”
小侍女羞涩地错开目光,不敢和沈倾尘对视。
“我来处理就好,你回去吧。”
“可是……”
“怎么?信不过姑爷?”
“信得过,信得过!”
送走晕乎乎的小侍女,沈倾尘打开大门。
吕岩听到脚步转过身,看到是沈倾尘,立马迎过来。
“和中郎将昨夜一别,没想到今早就见面了。”
“带这么多人?该不会是来抄家的吧?”
沈倾尘瞥了一眼吕岩身后那两队金吾卫,打趣道。
吕岩心头一突,赶忙拦住沈倾尘,让他小点声。
抄家这种事是能挂在嘴边随口就能说的吗?
而且抄晋王府?慕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来!
就算长公主现在下旨,指名道姓让他抄家,他也不会干的。
抗旨还有可能活,大不了老爹吃点苦顶住,得罪晋王府可是不太能顶住,晋王府的刀太快了!
他可是都听人说了。
前些天幽王,代王,魏王进京找长公主告状,刚到临安,屁股还没捂热呢。
当天晚上就让朱雀卫当着所有侍卫打手的面揍了一顿,到现在都没下得了床。
长公主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那可是亲王元宿,被打了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吕岩久闻晋王府威名,老晋王马踏江湖,一刀劈碎自家岳山庭山门的事他从小就耳濡目染。
没觉得丢人,只觉得霸气,对老晋王的风姿心向往之。
这下终于是见识到一点晋王府威严,更是心悦诚服。
“沈老弟今后可切莫再说这种话,吓死人不偿命啊!”
吕岩搂着沈倾尘的肩膀让他借两步说话。
“沈老弟,实不相瞒,我今天就是为你而来。”
“为我?何事啊?”
沈倾尘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昨晚北城青开巷死了四个漠北死囚……”
“我杀的。”
沈倾尘双手拢在袖子里,语气十分平静。
就好像自己昨晚不是杀了四个大活人,而是回家路上,一走一过不小心踩死了四只蚂蚁。
吕岩还没说完沈倾尘就承认人是他杀的,干脆利落,毫无半点隐瞒。
还以为沈倾尘会象征性狡辩一下,说不是他干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好顺势卖个顺水人情。
这关系不就来了吗?
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吕岩来的路上想好了一肚子话,现在全在嘴边堵着,让沈倾尘一句话噎了回去。
“沈老弟会探云手?”
“会,先前和陆遥学过。”
“一个照面就学会了?”
“为何学不会?探云手只有一式‘探’招,又不是什么高深复杂的武学经典。”
沈倾尘有些奇怪,这倒不是他不懂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只是探云手真不难,重意境而非招式,学起来比许植的伏眠劲还要简单些。
“……”
陆遥的话仿佛还回荡在耳边,吕岩冷峻如山的脸有些红。
“吕大哥为死囚而来,怎么,那死囚我杀不得吗?”
“杀得,杀得!不仅杀得!还杀得好啊!”
吕岩抚掌大笑,他来找沈倾尘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否有陆遥吹的那么天姿绝顶。
至于四个死囚?死就死了。
本就必死之人,多活一天少活一天有谁在乎?
只要没伤到无辜百姓就好。
“那四个漠北刀客作恶多端,手段狠辣,沈老弟对阵他们可有受伤?”
“不曾受伤。”
“哦?”
吕岩惊疑一声,心中对沈倾尘的实力隐约有了一个轮廓。
他是知道漠北刀客实力的,个个久经生死。生死之争可不是擂台输赢,就算武功比他们高,搏杀经验也未必有他们多,很容易吃亏,而吃亏往往就宣告死亡。
“吕大哥想要知道我的修行何必言语试探,你我打上一场不就全明白了?”
沈倾尘可一直记得打吕岩一顿给南歌‘出气’这件事。
见吕岩言语间三句不离对他实力的试探,当下顺水推舟邀战。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想放过和高手过招的学习机会。
“这……”
吕岩一愣,打算拒绝。
倒不是他怕自家绝学让沈倾尘学去。
正如沈倾尘所说,探云手“简单易上手”,学起来没什么难度,岳山印比之复杂了不知道多少倍。
吕岩三十岁前步入行藏之境,自认也是天才人物,从小修炼岳山印,受的苦,流的血,一幕幕尽在眼前。
曾经走过的路,每一步都算数。
他深知一步一个脚印,这个再粗浅不过的道理。
岳山印绝不可能让人轻易学去!
他只是对沈倾尘身上莫名涌出来的战意感到不解,总觉得里面有诈。
一个刚下山三个多月的江湖新秀,主动邀战他这个浸淫行藏宗师三年多的金吾卫中郎将?
说出去天底下有几个人会信?
有几个人敢信?
有几个人不会笑骂沈倾尘的不自量力?
吕岩不会。
他只感觉到一股压力,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这是他自打踏足宗师以来,从未感受过的。
就好像刺破云层的山巅之上,晴空万里,放眼望去,云海只在山腰。
可突然风云变幻,云海变高变厚,意图笼罩山巅。
“好!就依沈老弟!”
吩咐左右道:“尔等在此等候,我去去就回。”
“是!”
说完,吕岩跟着沈倾尘步入晋王府,直奔演武场。
……
吕岩第一次来晋王府,这里给他的感觉和皇宫差不多。
他从小就在京城长大,长大后奉命巡视大内,本应该早就适应这种被关在笼子里的感觉。
可来到晋王府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升起一抹憋闷。
一路七拐八拐,吕岩像是犯了职业病一样,目光不断向两侧巡视。
沈倾尘举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吕大哥不用这么紧张吧,暗处可没埋伏刀斧手,只是寻常切磋而已,还能把你留这不成?”
吕岩有些汗颜,自嘲地笑了笑:“沈老弟哪里话,实在是这里的氛围和皇城大内有些像,一时起了巡查之心,呵呵……”
“皇宫我还没去过呢,本来还挺有兴趣,听吕大哥这么说,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见沈倾尘一介闲云野鹤竟然对皇宫感兴趣,吕岩直咂嘴,感慨万千:
“沈老弟少年英才,相信长公主不日就会召见,到时自会得见深宫幽邃。”
“光是宫门到金銮殿那段路,就不知道有多少人走到须发尽白都没走到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