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毅的表现足够硬气,可不代表江陵城军民同他是一条心,江陵城的“前任”乃是德高望重的刘道规,刘裕的弟弟。
城中之人听说是刘裕的部队到来,不大开城门以迎王师,就算对的起现任城主,哪里还有反抗的心思。
城中有名曰王桓者,不请自来。
此人乃江陵本地人,他曾因亲手斩杀桓谦被刘裕厚加赏赐,妥妥的“亡桓”功臣。
得知王镇恶是老东家的部队,他果断率十余人出城助战王镇恶。
由于是本地人,他对于江陵城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门清,这几人深知哪里是江陵城防的薄弱地带,遂主动指引王镇恶的军队去挖刘毅的墙角。
五时三刻,时辰一到。
王镇恶军很快在内城东门北边约三十步的一段城墙下凿挖出一个大洞。
洞口刚一挖开,在王桓带头下,大军横冲进了内城。
王镇恶的突然出现,再次给了刘毅军队一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经过先前的遭遇战,江陵的守军发现“敌军”并不陌生,兵士之间和多都认识,甚至还有沾亲带故的。
双方一见都是熟人,且斗且语,不仅打的火热,聊的更是火热。
守军得知他们心中的信仰,军神刘裕真的要亲自前来,哪里还有心思作战意志,当即表示都是误会。
入夜一更时,就连刘毅部署在官署大厅的军队都开始人情离骇四处散溃。
王镇恶的军队则越战越勇,斩杀了刘毅的心腹勇将赵蔡。
众叛亲离的刘毅此时仅有数百心腹愿意为其负隅顽抗。
夜近三更,王镇恶见到形势大好,又恐夜间作战,兵士们会互相杀伤,于是引军退出内城,围三阙一,只留出南面的道路。
王镇恶的这一手极为老辣,围师必阙,给敌军留有一线生路,就是为了避免敌军没有生路,从而鱼死网破。
久经沙场的刘毅哪里会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才不会相信南门是生路,当初自己玩这一手的时候,王镇恶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刘毅虽然嘴上骂骂咧咧,说王镇恶的计谋是“小孩玩意儿”,可内心却感叹后生可畏,如此对手恐怕此次凶多吉少。
时不我待,留给刘毅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必须及早做出决断,否则就连那一线生机也稍纵即逝。
三更时分,没有退路的刘毅决定带领亲信三百余人借着夜色,朝着北门突围。
由于事发突然,刘毅骑的战马忽然寻不着了,只得向自己的儿子刘肃民那里取马。
可大难临头之际,亲儿子也不一定靠的住了,如此危急之时,刘肃民也想拥有一匹快马方便逃窜。
一旁的朱显之见到扭扭捏捏的刘肃民忍不住怒喷道:“人要杀汝父,而汝惜马不与,汝爹若死,汝今走去何处?”
朱显之一把夺过马缰递给刘毅,刘毅这才率领残众向北门突袭。
三百人先是向北门突围,不料却遇到王镇恶那个疯子,只得转向东门突围。
好在东门的防守稍有松懈,被刘毅等人钻了空子,得以出逃。
纵然出城,可人心早已涣散。
一众亲信亲眼见证了刘大帅感天动地的塑料父子情,深感大帅已是山穷水尽,众叛亲离了。
心腹毛修之想到一个连亲儿子都不愿意跟随的人,自己跟着他还有什么前途,是时候做出断舍离了。
等到刘毅逃至江陵城北二十多里的牛牧佛寺时,他环伺左右,发现自己俨然孑然一身,再无一人跟随了。
一股无力感忽然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自己有些口渴。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叩响了前方的寺门。
寺中的僧人本欲开门,却从门缝里发现前来的施主是一位浑身是血的将军。
寺僧不仅没有开门,甚至又拿起了重物顶住了寺门。
“呵呵!你们出家人不是自诩慈悲为怀么,老子不过是想前来讨碗水喝罢了。”刘毅满是讥讽,他再怎么说曾经也是晋廷一方大员,荆州刺史,在荆州的地界上居然讨不到一碗水喝。
寺僧感受到了对方的言语,就像被踩中尾巴一样,慌张的解释道:“当年亡师就是因为收容了桓蔚,为刘卫军(刘毅)所杀,如今实不敢收容陌生人了。”
“桓蔚!”刘毅两眼微眯,似乎想起了什么。
七年之前,正是自己率军平灭桓氏,抓捕逃窜的桓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在此地找到他,为了泄愤,他将当时的主持直接就地正法了。
天道好轮回,刘毅愣神许久,原来此地是故地重游啊。
“哈哈哈”刘毅大笑三声,随后自言自语道:“为法自弊,一至于此!”
阴历十月的夜,天空真的好冷,比之更冷的是人的心。
寺外青山如旧时,穷途末路的刘毅再也寻到当年的壮志豪情,是时候结束了。
刘毅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向寺门旁边的棵歪脖树,缓缓解下身后的战袍。
“算了,这天下就交给你刘寄奴吧!”刘毅缓缓闭上了眼睛,但心中总有一种不甘迫使他又再次睁开了双眼:“但是我刘毅还是不服你!”
人生太苦,还是走捷径吧,最终刘毅最终选择了当初刘牢之同款死法,大抵是想把尸体吊在树上凑个不甘的汉字吧。
纵观刘毅一生,对于匡扶晋室有着不可抹灭的功勋,想当初与刘裕一同京口举事,亦是何等风光。
奈何刚愎自用,又无容人之量,以一己之私欲险些酿成大祸,由此造就了他人生中最大的污点——桑落洲之败。
躺若兵败之时舍生取义,以一死谢国人,是否会如何无忌般流芳千古的美谈呢?
绕床堪壮喝卢声,似铁容仪众尽惊。
刘毅才器,足以得志,自矜遭祸,怎可久耳,可叹可悲。
二十七人同举义,几人全得旧功名。
总之,历史不能假设,属于二刘争雄朝堂的日子彻底结束,刘裕进公太傅、扬州牧,加羽葆鼓吹,班剑二十人。
至此位极人臣,朝中再无政治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