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间,刘裕莫名的回到了自家老宅。
比起世间的纷纷扰扰,也许在他的潜意识中,他更想和臧爱亲待在一起。
只有这个女人的温柔乡里,才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宁与舒适。
刘裕甚至想,如果这一次,臧爱亲只要对他重返建康之事,说个“不”字,那么他便不去了。
可回来后才知妻子不在家中,据继母萧文寿说,是因自己的小妾胡道女生完孩子后身体不适,臧爱亲便决定前往东城的大金山为其烧香祈福去了。
得知原委后,刘裕越发觉得愧疚,他知道自己身为丈夫是极不合格的。
臧爱亲本就身体不好,可自己却从未细心照料过她,反而家中大小事务全靠这个贤内助把持着。
刘裕估算从东城返回丹徒少说也要数日的光景,他索性自己放两天假等待爱妻的归来。
……
这世间有些等待只是须臾的光景,有些等待却永恒的诀别。
刘裕不曾想到,就在第二日便听闻臧爱亲不幸在东城逝世的消息。
在得知此事的第一时间,他犹如五雷轰顶,他顾不上整理衣装,一把夺过了前来报信之人手中的马鞭,破门而出。
他不相信,也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他要前往东城,他要亲眼看见臧爱亲……
长江河畔,冷风呜咽。
湿冷的寒气拍打着一支送葬队伍。
为首之人头发蓬乱,面无表情,目光呆滞。
此人便是刘裕,可此时的他哪还有一点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气势,倒像是一个失去珍宝的孩童。
是的,刘裕终究没有见到臧爱亲最后一面,唯一能做的只有将爱妻的尸身护送回丹徒。
当他亲手将臧爱亲的尸身埋入冰冷的土里,这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难以割舍的痛苦。
刘裕终于没有忍住,嚎啕大哭起来。
臧爱亲从自己寒微时便陪伴自己,没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他们走在了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可如今自己已经贵为豫章郡公,食邑万户的大人物,可自己最爱的人却离自己而去。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刘裕就这样呆呆站在臧爱亲的墓前,久久不愿离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朝廷很快追赠臧爱亲为豫章公夫人,夫贵妻荣终有意难平!
当刘穆之领着朝廷前来传召的使者见到刘裕之时,他第一次见到刘裕这般孤独的背影。
刘穆之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禀告刘裕,嘴巴张了张却又闭了起来。
刘裕像是感受到了什么,转身看见刘穆之,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我们该走了!”
“额,额,好!”刘穆之没想到刘裕会突然说出这句话,突然觉得这个刘裕十分的陌生。
觉得陌生的何止是他,小妾胡道女甚至因此吓的大病一场,于第二年病逝。
然而,刘裕对这些女子已然没有了丝毫感情,臧爱亲的死,让他最后的感情羁绊散去。
为了苍生社稷他已经失去的够多了,他还能再失去什么呢?
雄鹰岂会一直盘踞在巢穴,因为他的舞台应该大晋这片广袤的土地之上。
……
建康。
刘裕的回归,便是风暴
刘毅党人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那个曾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着回丹徒老家的乡巴佬会回来。
顾家的恶人刘裕染指建康,他们只得选择集体沉默
因为所有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不攻自破。
义熙四年(408年),正月末。
朝廷很快任命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
同时,刘裕顺势安插自己的亲信诸葛长民为青州刺史,镇守丹徒,弟弟刘道怜为并州刺史,戍卫石头。
短短数招,刘裕便稳住了建康局势,毫无波澜的从幕后走到了前台,刘毅党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比起刘毅党的失魂落魄,有一个人却高兴的手舞足蹈。
这个人便是毛修之,刘裕的上台让他再次燃起了希望,等到了曙光。
如果说对于前年八月讨伐谯纵的失利,刘裕只是郁闷,那么毛修之则是痛不欲生。
天赐良机就那样白白错过了,他极不甘心。
他用了近乎一年的时间与汉嘉太守冯迁联合兵力手刃了叛徒杨承祖。
但当他想在进一步攻打谯蜀之时,却阻力重重。
他多次痛心疾首的上表朝廷称:“臣之情也,生涂已竭,之所以现在还活着,就是想凭天威诛夷仇逆!”
眼看着晋廷不出兵征讨谯蜀,毛修之就不想活了。
刘裕决定派遣的自己的心腹大将刘敬宣率领五千精兵,以助毛修之。
对于军事实力不算强大的谯蜀,点将刘敬宣绝非心血来潮,更不是单纯的为毛修之报仇雪恨,或者是想给好兄弟一次刷功劳的机会。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刘裕已经在伐蜀决策上已失败过一次,再次伐蜀不容有失。
刘裕在选人用人之上的确用了一番心思,他知道他手下的那帮兄弟都喜好打天马行空战,打起仗来不管是顺风还是逆风,只要上了战场就浪的没边。
不过刘敬宣却有些不同,这个从小就耳濡目染兵法之道的北府“少帅”,是北府军中为数不多的文化人。而他的作战风格概括来讲,就有些浪中带“稳”。
因此,只要战场上不出意外,刘裕坚信刘敬宣必能取得胜利。
成都王谯纵早就对大晋朝警惕万分,在得知晋军又要大举讨伐他,并且还是王牌特种兵北府军。吓得肝胆俱裂,莫有斗志。
谯纵思索良久后,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在晋军即将讨伐他之前,干脆撤王,遣使向后秦归降称藩。
谯纵也不容易,自从称王见过之后,基本上一天挨三顿,宛如惊弓之鸟。
他想到:既然大晋天天揍我,对我谯纵如此无情,我也只能投靠大善人姚兴的温暖怀抱了。
谯纵的这一招釜底抽薪之计让晋朝变得为难起来,在强大的外部势力干预之下,再打可就没那么简单了,需要从长计议。
彼时的大晋朝局略有动荡,谯蜀之事不得不暂且放一放。
在拖了小半年之后,刘裕坐镇建康,伐蜀之事再次成为了可能。
刘裕是个眼里不容沙子得主,岂会这么容易放过谯纵,况且他再一次执政建康也需要一场胜利为自己立立威。
眼看巴蜀危,身为宗主国的后秦不能坐视不理。
可秦主姚兴是个体面人,他不想与晋国搞的太难堪。
思来想去之后干脆派遣之前投诚过来的桓楚旧臣桓谦做马前卒支援谯蜀。
姚兴本想看到桓谦与谯纵两条恶犬形成合力狠狠的咬上大晋一口,没想到桓谦才去巴蜀便被小肚鸡肠的谯纵所不容,将其软禁了起来。
刘裕见到还未开战,对方就相互咬开了,觉得时机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