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九日。
众推刘裕为盟主,总督徐州事,以孟昶为长史,守京口,檀凭之为司马。
京口向天下发出檄文:
夫治乱相因,理不常泰,狡焉肆虐,或值圣明。自我大晋,阳九屡构。隆安以来,难结皇室。忠臣碎于虎口,贞良弊于豺狼。逆臣桓玄,陵虐人鬼,阻兵荆郢,肆暴都邑。天未亡难,凶力繁兴,逾年之间,遂倾皇祚。主上播越,流幸非所;神器沉沦,七庙毁坠。夏后之罹浞、豷,有汉之遭莽、卓,方之于玄,未足为喻。自玄篡逆,于今历年,亢旱弥时,民无生气。加以士庶疲于转输,文武困于造筑,父子乖离,室家分散,岂唯《大东》有杼轴之悲,《摽梅》有倾筐之怨而已哉!仰观天文,俯察人事,此而能久,孰有可亡!凡在有心,谁不扼腕。讳等所以叩心泣血,不遑启处者也。是故夕寐宵兴,援奖忠烈,潜构崎岖,险过履虎。辅国将军刘毅、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主簿孟昶、兗州主簿魏咏之、宁远将军刘道规、龙骧将军刘籓、振威将军檀凭之等,忠烈断金,精贯白日,荷戈奋袂,志在毕命。益州刺史毛璩,万里齐契,扫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宫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率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民,收集义士,已据历阳。征虏参军庾赜之等,潜相连结,以为内应。同力协规,所在蜂起,即日斩伪徐州刺史安城王修、青州刺史弘首。义众既集,文武争先,咸谓不有一统,则事无以辑。讳辞不获已,遂总军要。庶上凭祖宗之灵,下罄义夫之力,翦馘逋逆,荡清京辇。
公侯诸君,或世树忠贞,或身荷爵宠,而并俯眉猾竖,自效莫由,顾瞻周道,宁不吊乎!今日之举,良其会也。讳以虚薄,才非古人,接势于已替之机,受任于既颓之运。丹诚未宣,感慨愤跃,望霄汉以永怀,眄山川以增厉。授檄之日,神驰贼廷。
这一篇慷慨激昂的檄文,文笔华美、气势如虹,全文刊载在正史之中,乃千古檄文之干纪乱常倾宗绝嗣《讨桓玄檄》。
如果实在不明白檄文所讲内容亦无关系,因为文中的干货内容就是坟头拉二胡——鬼扯。
檄文大意便是:桓玄篡逆无道,以致天怒人怨,各路好汉已经纷纷起义。益州刺史毛璩已定荆楚,江州刺史郭昶之奉迎主上返正于寻阳,镇北参军王元德等并帅部曲保据石头,扬武将军诸葛长尼已据历阳。形势大好,天下有识之士都抄起家伙跟我上。
实际上,毛璩的部队才进屯白帝,未成气候;郭昶之仍旧将晋安帝司马德宗软禁在寻阳;至于王元德、诸葛长民等人,早就计划失败,死的的死抓的抓了。
义军发表的不实言论,虽然很假但却很有市场,老百姓对此十分认同,他们早就看不惯新楚政权,见到有人将朝廷骂的狗血淋头,极为解恨。
对于百姓而言:管他是真是假,爽就完事了!
兵者,诡道也。
倘若片面的理解义军此举是在四处造谣撒谎,那便是不懂心理战了。
民心可以左右一场战争的胜利,甚至可以决定一个政权的存亡。
刘裕义军仅凭此一点便能占据战场的主动权。
挟民望之威,率众千七百人,义军挥师西进,行军至竹里。
……
檄文一出,天下哗然。
桓玄同样预感到事情便的棘手起来,这位超级玩家,也没心思游猎了,立刻回宫,召侍官入止省中,加扬州刺史新安王桓谦征讨都督,以殷仲文代桓修为徐、兗二州刺史,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
军事会议上众将对东边刘裕之流的暴乱行径表示强烈谴责。
征讨都督桓谦甚至表示应对这种行为进行外科手术式的严厉打击。
皇帝桓玄听后,内心复杂,他表示:“彼兵势头正锐,我们不能跟他们硬刚,应该屯兵于覆舟山以待之。等他们空行二百里,突然见到我军,一定会吓得掉头就跑。”
桓玄一通高深的军事理论说的洋洋洒洒,参会人员却鸦雀无声,无被这个“军事鬼才”折服。
对皇帝之言的解读,高情商的理解是以逸待劳,低情商的理解就是让大家当缩头乌龟。
聚兵一处,士气久必衰,关键还聚集在覆舟山,多不吉利,桓玄那么喜欢用小舟装宝贝,就不怕忌讳么?
如今优势在楚,不在刘裕,若不能在其弱小之时将之剿灭,无异于养虎为患。
打仗这种事,最怕的就不懂军事的人瞎搅和,桓玄在其他方面不懂装懂也就算了,可若在军事方面这样要强是极为致命的。
桓谦身为征讨都督,听到桓玄当着众将佐的面,用一个极其不靠谱的理论驳斥自己,倔脾气也上来了。
且不说刘裕起兵动摇国本,就说杀害他亲弟弟桓修这一条,就与对方不共戴天。
桓谦管不了那么许多,只见他手握宝剑,固请击之,一副你若不同意,老哥就不干了神态。
桓玄还是第一次见到堂哥桓谦与自己顶牛,心中纵然不满,但也知坚持己见恐惹众将寒心,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派遣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随同桓谦东下迎击。
会议至此,气氛很不融洽。
皇帝虽然同意了,但却一直黑着脸
大臣们也知桓玄丢了面子,便开口劝道:“刘裕等人乌合微弱,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
桓玄看到众人的表情,哪里听不出弦外之音,觉得手下人什么都不懂,点拨道:“刘裕足为一世之雄,刘毅家无担石之储,樗蒲一掷百万,何无忌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
众人本想和稀泥缓和气氛,没想到桓玄之言愈加雷人。
好家伙,这失败主义主公可还行。
仗还未打,就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桓楚军心焉能振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