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政治势力崛起,对有佐命之功的,都会不吝分享政治成果。
只是令人感到奇怪的事,为什么在桓玄的封官嘉年华上没有出现刘牢之的名字。
刘牢之的背刺,为桓玄最终的胜利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他的“功劳”不逊于第一批被封赏的任何一个人。
刘牢之对此亦是极为费解,经过一番询问,方才得知自己“被转业”到了会稽当内史。
桓玄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功夫会如此娴熟,以至于刘牢之最后才得知北府军悄然无声的换了主人,指挥权被桓修所取代了。
刘牢之在军营里出生入死大半辈子,视兵权如命根子,这一任命让他顿感裆下生风,直呼:“始尔,便夺我兵,祸其至矣!。”
狡兔死走狗烹,只是刘牢之没想到会应验到自己头上。
……
父子连心,刘牢之的怨念如此之深,以至于影响的在桓玄麾下充当人质的刘敬宣。他马上向桓玄请示,称想回去看看即将转业的父亲。
桓玄勉励了两句之后便爽快的答应了,可能这个“盟友杀手”早就筹划好了干掉刘牢之的准备了,只不过是欠缺一个借口而已。
刘敬宣很快就回到北府大帐,支开刘牢之亲卫,直谏老爹抄起家伙与桓玄痛陈利害。
刘牢之虽然知道儿子说的是对的,可是他心里苦啊,叛变这项技能也是有CD的,才发动完这项技能,怎么说也要缓一缓。
然而,思来想去还真的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决意倒戈。
北府军不明所以,收到急令移屯班渎。
此时刘牢之的将位还在,只是他已没有从前的从容淡定。
前不久他轻信何穆之言,冒着众将的一片反对之言投降了桓玄,早就寒了他们的心,现在哪里还有脸面再去讲反叛之事。
可奈何刀已架到脖子上了,为了活命,他只能试一试。
就像选举时,私底下拉选票的投机分子一般,他决定先探探自己得力爱将刘裕的口风,看看能否博取他的支持。
面对下属刘裕,刘牢之扭捏了半天才开口说道:“今当北就高雅之于广陵,举兵以匡社稷,卿能从我去乎?”
刘裕看见刘牢之的神态久久不语,他早就猜出老帅的来意,望向老帅的身影,内心五味杂陈。
这位出身寒门,被自己视为偶像与信仰的万人敌如今竟变成如此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刘裕真的很想答应老帅,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拒绝,因为他已经对这男人失去了信心:“将军以劲卒数万,望风降服,彼新得志,威震天下,朝野人情皆已去矣,广陵岂可得至邪!裕当反服还京口耳。”
当初你刘牢之劲卒数万,却选择投降,现在人家桓玄如日中天,威震天下,朝野的人心早就向着他了。你现在的处境别说要造反了,就是广陵你能活着去么!
刘裕说完这番话像是卸下身上沉重的包袱,而后向刘牢之深深一拜,好似与刘牢之做最后的告别。
刘牢之并未阻拦,爱将刘裕乃人中龙凤,他知道自己是强留不住的。
……
刘裕含泪出了大帅营帐,他知道自己要走了,离开北府军,离开这个给过他太多荣耀的地方。
小迷弟何无忌得知大哥刘裕要走的消息,不明就里道:“你走了,我将何之。”
刘裕不忍何无忌白白送死,便坦诚相告“事到如今,我看你老舅刘牢之难逃一死,你跟着回京口吧。桓玄若守臣节,咱们还好说;不然,就干掉他。”
何无忌闻言,知道老大哥是真心为自己好,二话没说跟着随他一同回了京口。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你一个外甥。
有道是拥易舍难,刘裕如今也快四十了,好不容易混出个样子,转眼间就消散云烟。
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想走,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
或许这就是他与其他的区别,拿得起放得下方为真英雄。
刘裕即将回到京口,不远处那个地方是让他此熟悉,在肉眼可见的远处山脚下,有老母羹汤的温暖,有臧爱亲倚门的相望,还有亲爱的女儿等待着他的归来……
归来吧,那个曾经用生命守卫过家乡的人,哪怕你现在是一介布衣,仍旧有人视你为英雄。
刘牢之不久便得知外甥也被拐跑了,不过他并没有生气,因为他知道,刘裕的做法是对的,说不定可以带给外甥一条生路。
……
天之将明,其黑尤烈;飓风过岗,伏草惟存。
他也多想像伏草一样低调的活下去,可显然不现实,桓玄已经容不下他了,他只得硬着头皮去抗争,否则必死无疑。
刘牢之再次召集军中僚佐,商议占据江北,讨伐桓玄之策。
可主帅言论一处,众人愕然。
大帅帅是把反叛当过家家玩呢,算上这一次反叛可是第三次了,“人中吕布”也不过如此吧。
跟随刘牢之多年的参军刘袭直接当面斥责道:“事之不可者莫大于反,将军往年反王兖州,近日反司马郎君,今复反桓公,一人三反,何以自立!”
大意便是:一人三反,你什么人品!
语毕,转身走出营寨,其他将佐也纷纷随同离开。
面对刘袭的当面指责,刘牢之无话可说。
自己最为忠心的参将都能说出这样的话,刘牢之深感气运将尽,内心深处愈加自责与恐惧。
……
刘牢之打算依仗自己最后的余威,强行裹挟余部撤往广陵。
他十分清楚自己大势已去,是时候带领家眷跑路了。
于是令刘敬宣到京口把家眷接出,再与自己汇合。
客观的说,虽然北府军的确有人开始离心离德,但刘牢之还远未达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但是军队到在行军途中,氛围逐渐诡异,似乎有一支神秘的力量在挑拨着负面情绪螺旋上升,给这座摇摇欲坠的大厦不断施加压力,使得相对团结的北府军逐渐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