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穆走后,刘牢之立即命人擂起战鼓,召集北府军的高级军官来议会。
虽已是深夜,众将佐一听战鼓雷响,顿时睡意全消迅速前往中军帐中。
刘裕是第一个赶到的,他是如此的兴奋,以为深夜擂鼓,必有大事,想来与桓玄开战的日子不远了。
其余将士很快陆陆续续到达,个个神采奕奕,大伙太久没有听到战鼓之声,都憋坏了。
刘牢之也没让大家等多久,便晃晃悠悠的坐到主帅的位置上。
众将闻到刘牢之身上浓厚的酒味,又见到他如此神态便知:主帅今夜少说喝了有二斤酒。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刘牢之如此出场,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因为主帅身上虽然酒味熏天,仍旧掩盖不住他征战沙场时留下杀气,虽然东倒西歪,仍旧龙躯虎步好不威严。
刘牢之很快坐定,众将皆不敢言语,竖起耳朵,等待将令。
“哼!”刘牢之虎目圆瞪,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这个语气词也许是这个主帅最后的威严,因为剩下的话会打破众将领多年来对他崇拜、尊敬以及所有美丽的幻想。
“众将听令,从今日起,反他娘的元显小儿,全军投靠桓玄!”刘牢之说的铿锵有力,无可反驳。
面对刘牢之惊世骇俗之语,众将听得目瞪口呆,随后一片哗然。
“什么?”
“我没有听错吧。”
“一仗未打,咱们就要投降他西府军?”
“奇耻大辱啊,我们丢不起这人!”
喧哗声越来越大,若不是众将平时视刘牢之为偶像,可能早就有人破口大骂了。
刘敬宣也同样觉得此事诡异,父帅莫不是喝了假酒,否则怎么会说出这番糊涂话。
其他人不敢劝,可他身为刘牢之的儿子,必须挺身而出劝一劝了。
“父帅想必是酒后之言,我等权做玩笑之言。”刘敬宣赶忙打着圆场。
“对!对!对!”
众将领听到刘敬宣的话纷纷应和,因为他们不愿接受刘牢之的这个将令。
“军中无戏言!老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刘牢之没成想自己的儿子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恨铁不成钢的教训道。
“父帅!”刘敬宣听后赶忙打断,又怕刘牢之说出什么混蛋话。
此刻他身上承载的是众将领的共同心愿,他定然要劝住父亲的。赶忙组织言语,着急的劝谏道:“今国家衰危,天下之重在大人与玄。玄藉父、叔之资,据有全楚,割晋国三分之二,一朝纵之使陵朝廷,玄威望既成,恐难图也,董卓之变,将在今矣。”
刘敬宣句句肺腑之言,此时的东晋可谓桓玄和刘牢之两家独大,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另谋低就投靠桓玄。
刘牢之听到刘敬宣一副儿子教训老子的语气,大为恼怒,曰:“吾岂不知!今日取玄如反覆手耳;但平玄之后,令我奈骠骑何!”
军事会议开到这里,已经没有开下去的意义了,连亲儿子都被骂成这样,其他人哪敢再说什么,很快便不欢而散了。
刘裕再回去的路上,无比的唏嘘,没成想自己跟随的英雄竟然是这般怂样,忽然有种信仰坍塌的感觉。
“什么叫平玄之后,令我奈骠骑何!”刘裕自言自语的呢喃。
他桓玄都能把司马元显收拾到如此狼狈的地步,你若收拾掉桓玄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司马元显?他若真的敢奈何你,杀了便是。
“糊涂啊,糊涂!”刘裕看着漫天的繁星,久久不能释怀。
……
翌日,北府帐中。
刘牢之酒已经醒了,他想起昨日之事,多少是有些后悔的。
奈何,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麾下将领都反对又如何。
当着大庭广众说过的话,说完就反悔,他刘牢之丢不起这人,他就是这般倔脾气。
至于背负贰臣的名声又如何,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不用羞羞哒哒的。
“叛主背亲”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当有过第一次之后再去做就毫无心理压力。
是啊,普天之下,老婆不好找,那老板还不好找么?想及于此,便将儿子刘敬宣召入帐中。
刘敬宣见其父已下定决心投降桓玄,哪敢再出忤逆之言,领命前往桓玄军营。
桓玄本在帐中小憩,得知刘敬宣来了,勃然大喜,衣衫不整的出帐迎接。他十分清楚刘敬宣来此意味着什么,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儿发生,这不跟天上掉馅饼一样么。
桓玄始终都在这种不可思议中游弋,忍不住叹息:这么直白的离间计结果他还真就成功了,真有你的,刘牢之!
敌军,哦,不对,友军的少帅前来,桓玄自然不能怠慢,特意飨以酒宴款待刘敬宣。
同时为了显示自己是一个拥有高级趣味的人,还特意搬出自己珍藏的名家书画,与刘敬宣一同观看,那情形别提有多亲密了。
刘敬宣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对满肚子坏水的桓玄毫无任何察觉,居然还真挺感动。
桓玄手下那些辅佐的官吏们看见这种情形,无不相视会意、点头暗笑。
很快,刘敬宣也圆满的完成了他以礼来降,倒戈卸甲的任务。
桓玄当然也礼尚往来,封了刘敬宣一个谘议参军的军衔,别提多风光了。
……
北府投敌兹打,不胫而走,消息很快传到建康,举国震惊。
司马元显却出奇的平静,他明白他这个荡妇是拦不住刘牢之那个铁了心的婊子。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爱咋咋咋滴,啥也不是。
面对压倒性的压力,他终于离开了那艘住了半个多月的花船,回到了建康城中。
司马元显终于意识到“期末考试”没几天了,要准备考试了。他是懂考试的,因为他退守之地是东晋鼎鼎大名的学府,国子学。
桓玄军有了北府军的加持之下如虎添翼,不日抵达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