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王朝,当官的听朝廷的是常识,朝廷要收拾你,你就要引颈待戮,是不能反抗的。
在司马元显的想象中,桓玄与孙恩性质是不同,桓玄则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比起孙恩这都流寇应该会有所顾忌。
基于这样的认知,司马元显觉得与桓玄开战没有丝毫风险。战争不过是一个噱头,一场扬名立万的作秀。
于是在官宣战事以后,他便在建康这座温柔乡中接受众人吹捧,搞着花样繁多的交际应酬。
……
始料未及的是,地方武装居然一反常态的要与中央军碰一碰,桓玄先朝廷一步出手。
司马元显喜欢搞的这些花样文章,终究是本末倒置,实际上武器、军粮等一干军需的准备还相差甚远。
战争似乎要比想象中来的要早一些,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之嫌。
司马元显没有办法,战端是自己挑起来的,自己吹的牛逼的已经传播天下,可谓覆水难收。
就连傻子皇帝马德宗和文武官员都已在西池设宴为自己饯过行,现如今这仗不打都不行。
当司马元显被左右众喽啰簇拥着登上战船的那一刻,他才如梦方醒。
原来打一场战争需要准备多少东西,打仗那打的就是后勤补给,没有补给的士兵上了战场无异于投敌。
但自己的家底他是了解的,现在粮草辎重都还未配齐,如何能够支撑一场大战的需要。
司马元显抚摸着战船上的船舷,忽然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战争的可怕程度他是经历过的,小海贼孙恩都能把他收拾的都不要不要的,更何况如今对线的可是桓玄。
愁眉不展之间,司马元显又得知一件令他倒吸一口哦凉气的事儿,之前答应做内应庾楷阴谋暴露,被桓玄当即关押,就差诛杀祭旗了。
“好消息”接踵而至,各个都是晴天霹雳。
司马元显早就被雷的外焦里嫩了,战战兢兢的他还哪敢下令开船,不当即跳船就算是定力不错的。
将乃兵之胆,主帅的心理变化势必会影响士卒的情绪,众将士隐隐感受到主帅的游移不定,都生出惴惴不安之感。
……
这边司马元显吓的想跳船,那边桓玄也好不到哪里,谁还不是个胆小卑微的男孩子呢?
所行讨伐之举,说难听点就是造反,一不留神落个要满门抄斩都是从轻处理。
好在桓玄胜在手下有着一帮祸国殃民的谋臣,还有父亲谆谆教诲:一个人若不能流芳百世,那就应该遗臭万年。
爱造反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造反大军沿长江顺流而下,居然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所到之处基本都是和平解放。
按照一般人的理解,造反的军队那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所到之处军民应当愤然抵抗才对。
然而桓玄军并未大失人望,甚至给人一种吊民伐罪,替天行道的感觉。
事出反常的原因大概就是大晋连年兵灾,晋朝军民实在有心无力。
打吧,你们打吧,累了,毁灭吧。这大概是底层百姓内心深处最真诚的呼声。
恶报频频,司马元显如坐针毡,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心想自己在建康好好的非要闹幺蛾子,招惹桓玄这个挨千刀丧门星。
事已至此,司马元显内心俨然有些服软的意思,但又放不下架子,脸面对于他们这些高门士族来说那是比命都重要的东西。
思来想去司马元显决定让傻子皇帝司马德宗下诏,派宗亲齐王司马柔之带着象征和平的“驺虞幡”前去阻止桓玄军东进。
司马元显天真的认为,自己这样做已经够给对方面子了,自己的姿态都已经放的够低了,你桓玄也应该退兵了吧。
《诗经》中曾感叹,于嗟乎驺虞!
据说驺虞是一种长相相酷似大熊猫,象征和平神兽。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其长。
驺虞幡在晋朝初年还很有威力的,相传楚王司马玮的叛军见到此旗帜,立马丢盔弃甲,纷纷逃窜。
此一时彼一时,彼时晋朝廷国力强劲,在司马玮还没有准备的情况之下冷不丁的来这么一手,自然大有奇效,但此时晋朝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晋朝了。
这世上从来只有强者对弱者讲条件,还没听说过弱者向强者要和平的。
果不其然,桓玄众将见到朝廷王师中忽现绣有功夫熊猫的驺虞幡,连搭理的功夫都没有,不仅没发下武器,反而还打的更起劲了。
驺虞幡变成了索命幡,来使司马柔之被当场革杀祭旗。
开弓没有回头箭,哪有和平可言。
……
二月,二十八日。
姑孰城外没有听到夜半的钟声,只有嘈杂的马蹄声。
这些不速之客,正是桓玄的部队。
桓玄望向姑孰城,不觉潸然泪下,想当年自己的老爹桓温镇姑孰,重建姑孰城,并于城北建子城。
这位爷可是听到有人说温酒都会哭一鼻子的孝子贤孙,如今想起父辈的荣光,感慨无限。
他缓缓遥望东北方向,仿佛能看见一个叫司马道子的人,那个侮辱过他父亲人,他怎能轻易放过,他已经迫不及待的磨刀霍霍向东进了。
……
姑孰在当时可是豫州的地界,时任豫州刺史正是谯王司马尚之。
有道是冤家路窄,作为旧相识,这次两人的新仇旧怨终于可以一起算了。
不等司马尚之尽地主之谊,桓玄没有丝毫的矫揉造作,直接命大将冯该进攻历阳。
历阳是豫州的治所,有着极大的战略及政治意义,攻下此处即控制了整个豫州。
如此特别的问候,令司马尚之大吃一惊。
豫州要是沦陷了,他这个豫州刺史也就干到头了。
司马尚之被逼到这个份上,自然是家底齐出,准备好好招待一下桓玄。
他命弟弟司马休之守城,另命部将杨秋驻军横江,自己则亲率九千精兵列阵于洞浦。
三个方面的布防,互成犄角之势,对方想要一举吞掉自己,亦是无从下口。
桓玄军一路没有遇到过任何喋血鏖战,这回破天荒的遇到有抵抗的军队了,兵士们居然还觉得十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