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渎作为扼守长江的出海口,其战略地位不言而喻,一旦失守,带来的恶劣影响不可估量。
得到了进入长江的“钥匙”,孙天师着实扬眉吐气。
六月初一。
孙恩决定给晋朝廷一个惊喜。
遂趁着兵威,裹挟十余万众,乘着千余艘楼船,浩浩荡荡,一路沿着长江出海口,逆流而上,剑指建康。
孙天师是个执着的男人,他始终忘不了当年许下穿着朝服进驻进建康诺言。
六一的礼物,让大晋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员陷入恐慌,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孙天师真的要来建康弘扬道法。
事发突然,他们还没有做好与道长做同事的心理准备。
司马元显同样头大,他和父亲都是崇尚佛教之人,信仰不同,这孙道首来了岂会有他父子俩的好。到时候他的尚书令、扬州刺史恐怕也就做到头了。
既然好日子要玩完,那就干脆谁都别想好过。
次日,司马元显下令京都建康及周边地区全部戒严,众文武官员全部取消休假,都来值班。冠军将军高素、辅国将军刘袭、丹阳尹司马恢之、前吴国内史桓谦、左卫将军王瑕进行布防。
同时急召司马尚之、刘牢之等回援建康。
建康城内一片混乱,人人自危,就连纸醉金迷的司马道子也不再喝酒,跑进蒋侯庙祈愿去了。
建康马上就不健康了,被晋廷寄予厚望的北府军却迟迟不肯出现。
国难当头,刘牢之也不知道哪一根神经搭错了,接到急召后仍旧慢吞吞的磨着洋工,竟然慢吞吞的从山阴带兵出发,错过了与孙恩的决战。
刘牢之做法令刘裕十分费解,他十分煎熬,万一孙恩路过丹徒之时,心血来潮上岸消遣一把,恐为时晚矣。
丹徒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拿下此处,孙恩可同时走海陆和陆路两方面进逼建康。
兵家必争之地,在战乱年代可不是好词。
于是赶忙劝谏刘牢之,刘牢之亦是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也害怕自己玩儿脱了,遂命令刘裕驰援北上。
刘裕在接到命令之后哪敢迟疑,立马带兵北上。
丹徒不仅是战局的关键,对于刘裕的重要性同样不言而喻,那里可是他的出生地,有他的亲朋好友以及他最爱的人。
万一邪教头子哪根神经不对劲了突然杀人屠城,什么都完了。
纵然刘裕与孙恩对战占尽便宜,可是一旦家被偷了,再大的优势也是浮云。
项羽曾言: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但如果还没有等到富贵家都被攻克了,那富贵也便失去了价值。
刘裕下令兵不得驻步,马不能停蹄,不分昼夜的急行军。
这一次他是拿出玩命的架势了,誓要赶在孙恩之前提前回到京口进行驻防。
……
孙恩果然如刘裕设想的一般,将楼船晃晃悠悠的停靠在丹徒与京口之间的蒜山。
接下来他要干什么,可谓路人皆知。
消息传来,丹徒的百姓陷入无尽的恐慌,他们纷纷用扁担挑起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随时准备开溜。
不仅是民众恐慌,就连守军同样没有斗志,刘牢之的挥师南下时带走了所有的部队,剩下的老弱病残面对敌军十余万,楼船千余艘,谁又能生出守城的心思。
……
瓜步早潮吞建业,蒜山晴雪照扬州。
孙天师望向山丘意兴阑珊,挥动拂尘,轻捋长须,仿佛已感受到了胜利带来的喜悦。
蒜山又曰“算山”,相传赤壁之战前,诸葛亮与周瑜便是在此处议拒曹操,以其多算,故号算山。
虽说此地如今已“沦入于江”,只剩下一块十米来高的小山头,但在当年作为一个登陆抢滩之地极为合适。
山虽不高,但是整体延展到长江之上形成一个天然的半岛,这种地形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海军港适合海军停靠。
其山顶平坦,利于驻兵,山体陡峭,易守难攻,占据此地,便可立锥不败之地。
在孙恩心中蒜山已是长生军的囊中之物,毫无危险性可言,于是他本人则是身先士卒,率数万民众下船,鼓噪登山。
此时此刻,大厦之将倾,结局似乎已然注定。
山顶之上不过数百守军,大多都是一些北府军在此地养伤的士卒,这些人没有明确的首领,但是他们自发前来于此,毅然决然的守在蒜山之巅。
望向黑压压的长生军,他们早已预知到了结局,不过为了给家人们争取更多逃离的时间他们别无退路。
望向身后需要守护的家人,军士们握紧利刃的手再次紧了几分。
哪怕知道要死又如何,想当年他们的先辈为了乞活来到此处,后来又在淝水之战时立下不世之功,他们是骄傲的,是向死无生的。
为了保卫家人,这一生足矣!
“杀啊!”
百人的小队毫无章法的抵抗着鼓噪而上的长生军,利刃砍卷了,他们便用牙咬,身中数刀之后干脆抱着长生军就往山下跳。
夕阳血照,天将倾,地欲堕。
这些人是真正的汉子。
山顶之上的喊杀震天,仿佛要把天地搅乱一个大窟窿。
那声振寰宇的哀嚎似是激起当地民众的血性,他们提着扁担的手止住了,纷纷望向蒜山,望向那群悍不畏死的自家儿郎们。
天要塌时,总会出现一个英雄!
“看!是刘裕。”
“寄奴!”
“对,是刘将军!”
当刘裕军风尘仆仆的策马逆行于逃难民众的队伍,人们似乎认出这位北府军熠熠生辉的名将。
人们分明看出刘裕所要前往的方向正是那喊杀震天的蒜山。
“走!”
“他娘的!”
“我们也去!”
“不活了!”
……
此地酒可饮,箕可用,兵可使!
这群民风勇悍的民众岂是窝囊废,民不畏死,还有什么可惧的呢。
他们不过缺一个摇旗鼓哨之人,现在刘裕一定到了,那便已胜过千言万语。
人群欢呼,就连妇孺老幼皆是激奋,当家的男人们纷纷扔下自己的辎重,拿起扁担跟着刘裕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