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移镇寿阳

摆平了残余的晋军势力,已经进驻长安的赫连勃勃也开始飘了,在其一众群臣的忽悠下,选择在灞上正式登基,即皇帝位,在境内实行赦免,改年号为昌武。

一系列的噩耗传至,大晋举国哗然。

晋人仿佛过山车一般,从昨日的辉煌瞬间跌入今日的至暗时刻。

长安再次被匈奴人占领了,无异于给刘裕这个大汉后裔一记响亮的耳光。

杀兵之仇,不共戴天!

怒不可遏的刘裕即刻整理行装,表示要继续北伐,打算亲自会一会那个千杀的赫连勃勃。

刘裕被怒火再次冲昏了头脑,但大伙不傻,众人心里清楚,关中的形势已经崩坏,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得。

于是以谢晦为首的众大臣纷纷劝谏:“士卒疲弊,请俟它年。”

刘裕脾气已经被引爆,哪里肯听半点劝告,仍旧不管不顾的整军备战。

然而,在整军之时,刘裕不得不面对无将可用的客观事实。

奉常郑鲜之则不失时宜的上疏劝谏道:“胡虏闻殿下亲征,必并力守潼关。到时候打不下来后果就严重了,昔岁西征,南方就在内讧,今诸州大水,民食寡乏,士族虎视眈眈,臣以为当前之忧更在腹心也。”

郑鲜之一语惊醒梦中人,内讧,永远都是晋人的主旋律,仿佛刻入了晋人的DNA里,他怎敢轻易动兵。

恰好段宏也携少主刘义真平安归来,刘裕又少了一分北伐的理由。

天空阴沉,就如刘裕无法诉说的心事。

关中得而复失是刘裕一生之中遭受的最大的一次挫败。

损失的万余北府精兵姑且不论,王镇恶、沈田子、朱超石、朱龄石、傅弘之、蒯恩等十几名大将的凋零,更是令其一生的心血付之东流。

仿佛在一瞬间,刘裕感觉自己老了,他佝偻着身躯默默的爬上了城楼向北张望。

英雄迟暮,此刻的他不在是那个战无不胜意气风发的王者,而是一个平凡的老头。

天空下起了小雨,不知长安此时此刻是否也有雨。

思及于此,刘裕慨然流涕。

英雄有泪,只是未到伤心之处!

家底已经打完,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未央殿,恐怕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默默跟随其后的谢晖,听到主上的悲泣,感同身受,忽然想到前朝诗人王璨的一首《七哀诗》,不觉喃喃低语道:

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悟彼下泉人,喟然伤心肝。

……

关中之役,刘穆之之死、沈田子火并、刘义真的瞎胡闹等诸多原因,让大好形势崩盘。

但细说关中之局,大晋士族集团的背后使坏、暗中掣肘亦极其重要的根源。

若是当局上下一心,移都洛阳,或许结局又是另一番模样。

经历关中失利了后,刘裕已经对大晋这个昏庸堕落的王朝彻底失去了信心。

起初,刘裕还对接受相国、宋公、九锡之命而惴惴不安,可如今的他早已放下了心理包袱。因为他知道,以士族为根基构筑出的腐朽王朝是不能带领人民走向最终的胜利。

事实上,以刘裕的功绩,想要黄袍加身,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也十分简单,那便是学着大晋朝开国皇帝司马炎的套路有样学样即可。

想来傻皇帝司马德宗能做的只是主动禅位以保平安。

然而,坊间流传的一条谶语却给这场改元带来一场风波。

谶语云:“昌明之后尚有二帝”

昌明是晋孝武帝司马曜的年号,大意便是司马曜之后除了司马德宗还应该有一个皇帝。

刘裕已经55岁高龄了,司马德宗才37岁。

按照这个谶文的说辞,别说等二帝了,就算能熬走傻皇帝都算违背生命科学。

不过刘裕相信的不是生命科学,而是:“我命由我不由天。”

既然等不到自然去世,那就只好选择“物理超度”。

刘裕杀意已决,当然有会来事的小弟去处理。

中书侍郎王韶之十分善解人意,与司马德宗身边的亲信大声密谋,打算一杯毒药令其在睡梦中解决人生的烦恼。

不料傻皇帝司马德宗虽糊里糊涂,可是他还有一个不算太笨的弟弟司马德文常侍左右,饮食寝处,未尝暂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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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德文与司马德宗并非是连体婴儿,总有分开的一刻。

义熙十四年(418年),十二月十七日。

王韶之趁着司马德文回府休养之际,就地取材用衣裳拧成绳索,将司马德宗勒死于东堂。

皇帝突然暴毙,首先不愿意的就是其弟司马德文。

刘裕为了堵住芸芸众生之口,声称奉司马德宗的遗诏,拥立司马德文即皇帝位,大赦天下。

司马德文也没想到自己成了此事的最大受益人,兄友弟恭的场景随之抛诸脑后,马上接受了刘裕的安排,继承大位,改元元熙,史称晋恭帝。

捡了这么大一便宜,司马德文也知道投桃报李,当然要对佐命功臣刘裕有所表示。

于是,在司马德宗尸骨未寒之际,便下诏升刘裕的爵位为宋王。

刘裕见到司马德文如此识趣,表示极为满意,但他并未立刻答应,毕竟他作为官场老油子,他的阅历绝非司马德文这位政治萌新所能比的。

元熙元年(419年),七月。

按照“三辞三让”的老传统,刘裕过了半年,才“勉受”进爵之命。

晋廷以徐州之海陵东海北谯北梁、豫州之新蔡、兗州之北陈留、司州之陈郡汝南颍川荥阳十郡,增宋国。

八月。

刘裕移镇封王之地寿阳。

至此,宋王俨然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上的存在。

高处不胜寒,在一次集朝臣宴饮之上,刘裕颇为“凡尔赛”的说道:“桓玄篡位,鼎命已移。我首唱大义,兴复帝室,南征北伐,平定四海,功成业著,遂荷九锡。今年将衰暮,崇极如此,物忌盛,非可久安;今欲奉还爵位,归老京师。”

“啥玩意?”懵逼的群臣一脸懵逼,您老人家好端端的要告老还乡?您要是告老还乡了,我们一众小弟可怎么办。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跟着刘裕的混的也都是老江湖,在摸不准老头子心意之前,他们惟盛称其功德,对“归老京师”假装不懂。

刘裕看着手底下的众臣一个个的像榆木疙瘩一样莫谕其意,也十分郁闷。

这群人打仗出点子一个比一个鬼精,然而到谋朝篡位之时,却如此不上道。

刘裕心想:难不成你们让我直接告诉大伙,老子想篡位,多难为情啊。

无可奈何之下,欢乐的酒局也只得悻悻散去。

不过,一帮榆木疙瘩里总是会有一两个另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