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内，布满了透明的丝线。
桑迪没有去捂手臂的缺口。
他干脆得跪倒在地，一秒都没有耽搁，任由锋利的丝线勒进他的身体，语速快得犹如一位说唱演员：“桑迪·布罗莱德向您献上忠诚。”
“血肉主宰教会，在赛尔有四个教区，在贝尔维塞有一个教区，但现在那个教区的正当性正在受当地万灵辉光教会新上任主教的质疑。”
“不知道，这种程度的信息，有没有资格替代您面包的蘸料。”
裴西将手上的小面包抛起，然后仰着头一口咬住，酸涩的馅料瞬间涌出，刺激着口水的分泌，他眯起眼睛，皱着脸说：“可以，但太过平淡了。”
桑迪舒了一口气，他用完好的手，将掉落在地的手臂捡起，重新安在断口上。
两端的血肉相互连接粘合，很快表面就重新拼合完整。
但是他再直起脖子来，原本的位置已经多了一根丝线。
那根丝线切进他的脖子里，险些切断喉管。
血潺潺流下，桑迪好似一只被割了喉的公鸡。
他抹去因剧痛而渗出的汗水，继续说：“教会主祭司马克·塔塔利亚，他的家族有长房兄妹通婚，保持血脉纯洁的传统，但他不愿意遵守这个传统。”
“马克·塔塔利亚因此庇护了一个外来者，除了这个人，没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会愿意娶他的妹妹，连鳏夫都不会。”
裴西停顿了一下，还是将面包塞进了嘴里。
“南区主教罗斯·琼斯有十个情妇，还有三个情夫，警局里的凯尔·马丁就是他的情夫之一。”
裴西不满得咬了一口面包：“嘿！这只能算半个，我可不是八卦接收机。”
又一根丝线勒进桑迪的腰间，差点令他雄风难震。
桑迪看着她的表情，冒险说：“血肉主宰教会曾经发布过一条关于尸坑惨案的高级别追猎令。”
“但今天中午的时候，忽然就取消了这条追猎命令，只让我们继续观察，不要暴露。”
裴西将剩下的半个面包塞进嘴里，满不在乎得嘟囔：“这也只值半个。不过取消追猎的原因，倒是可以值一个。”
桑迪放弃了取巧，只能尽量运转自己的大脑，想要掏出一些不会加重迷失的边角料。
头部正在修复头骨，骨头生长的“吱吱”，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
他拍了拍自己的头部，如同拍一只半缸水的陶罐，嗡嗡地说：“我只是一条猎犬，撤销命令发布的时间也太短，这种等级的机密，我没那么快搞到。我只知道撤销命令的原因，是为了避免猎犬的伤亡。”
……
“三个月前，教会销毁了一批黑市书籍，并将那些书商全部处死。”
“南区的罗斯·琼斯主教，因为擅自修改仪式步骤，造成了三名教众重伤。”
“清道夫的队长，那个不知姓名的男人，在西区执行任务的时候，也被传染了，他直接在医院里治疗，将医疗祭司气得跳脚。”
……
裴西将最后一个小面包塞入嘴里，揉了揉仍旧平坦的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好饱。”
然后，他站起身打开了房门，碧绿色的眼睛充满诚挚：“一周后，我会离开赛尔市。
在我离开之前，提议一直有效，你可以随时使用血肉主宰教会和万灵辉光教会的详细信息，来换取你所需要的任何仪式，只要找到38号的那位女士就可以。”
桑迪假笑着应和称是，然后尽量克制着自己，礼貌而沉稳得离开房间，走下楼梯，直到在大街上走出一段距离后，才一边狂奔，一边在行人怪异的目光中，大声喊叫，想要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恐惧。
裴西在桑迪离开自己脑中的视野后，撕了一块黑色的布块，罩在了《豪威尔家族研究笔记》翻开的内页上。
然后，他才拿起镊子，小心得将笔记本合拢，再谨慎地用食指的指甲在封面上轻轻触碰了一下。
紧接着，他立刻用幽影短剑将指甲附近的一整块血肉全部削去。
如他所推测的那样，诅咒并没有生效。
以之前的神圣响应来看，诅咒的生效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且会随着阅读时间的增长不停加强。
几行白色的火焰文字从笔记的暗红色封面上涌出，在他的视野间浮现：
【神秘载体：诅咒·贪婪笔记】
【灰烬点：16+20】
【不可为道具】
【可为仪式碎片】
裴西心念一动，火焰文字破碎，飘散的白雾快速涌动着聚拢成两枚黑色的晶石，落在了他张开的手掌上。
【仪式碎片1·知识诅咒】
【启动点数：10灰烬点】
【效果：为符合仪式要求的知识载体添加对应诅咒。】
【注意：1.按照正规仪式要求，布置祭坛，收集祭品，可以减少启动点数。
2.使用2枚仪式碎片，可以免除启动点数。
3.知识载体的内容越丰富，诅咒越强大】
【仪式碎片2·丰收女神的祝福】
【启动点数：20灰烬点】
【效果：与丰收女神建立联系，为仪式人物祝福】
【注意：1.按照正规仪式要求，布置祭坛，收集祭品，念诵祈祷词，可以减少启动点数。
2.使用3枚仪式碎片，可以免除启动点数。
3.赐福仪式具有不确定性，请谨慎使用。】
【友情提示：举行仪式时，请对所召唤的神灵保持尊敬，以免仪式失败或发生神罚，造成损失】
裴西快速将仪式碎片中的信息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笑容根本无法抑制。
仪式碎片中除了具体的仪式步骤，还有丰收女神完整的祷词和尊名。
这是他知晓的第四个神灵名字，绝对是最近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
他接着用镊子打开文件袋，将目录夹了出来。
这份目录一共三列，列出了10位作家的82部作品。
作家的排序即不按照开头字母，也不按照作品多寡，更不按照名气大小。
10位作家中的7位，裴西都有所了解，但是看排序，也没有按照生卒年，或者在世时间来排列。
这其中，恐怕有着某种他还没有了解到的规律。
目录上的82部作品中，裴西曾经看过的有51本，其余的书中，6本他有所了解，但是那些古董商和二手书商都还没有为他找寻到实物。
剩下的图书，倒是让他下半年有了一个需要完成的目标，可以将去到其他城市扫荡当地的图书馆和二手书店的计划推迟。
将目录反复看了三遍，裴西见仍旧没有备注跳出，再次用刚长好的中指指甲，再次在纸张上划过。
几个白色的火焰文字，在他的视野间浮现：[开始风化的脆弱纸制品]。
感受着这份目录已经开始掉落粉末的纸张材质，裴西对它的来源涌现出了更大的好奇。
既然贪婪笔记认为应该是“阅读“吧？！过目录书籍的人，可以用于仪式，那就说明，这份目录上的书籍是被特意收集的。
但诅咒没有将目录的内容扭曲，就说明，编纂人知道，目录中的一些书籍，并没有效用。
他们是怎么确认哪些书籍是否涉及隐秘呢？
这些作家的存在时间跨度近六百年，生活地区分布在全世界各个大洲，又是哪个组织，将他们的著作一一收集起来呢？
隔壁剧烈的叫喊声，让裴西收束了思绪。
他将目录放回文件袋，小心得收进禁锢之页。
然后他打开房门，踩着昏暗的楼梯，从逐渐汇聚的人群中穿过，向着群星走去，融入夜色之中。
……
荣光历1925年7月15日夜。
裴西正要去赴约。
前段时间，他在恶风法师伊桑·加西亚的住处，发现了《豪威尔家族研究笔记》和一份图书目录。
现在目录里的3本书有了消息。
这3本书，裴西是在差不多一年前，从一些老式文献和相关的作品中得到的书名，然后加入了由他的书库秘书定时向各个书店和二手书商发布的图书购买名单，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回应。
昨天晚上，他一个专门从事二手书生意的朋友——布克·帕克，给他来了电话，说是除了那3本书，和其他一些他或许会感兴趣的古书，还有不少缇斯塔王朝时期的古物。
出售人，据她自己介绍，是缇斯塔王朝时期，知名海盗王手下一位大将的后裔。
现在她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些书籍和古物，是见到裴西的敲门砖。
她的资产还算丰厚，只是因为混血和家族的缘故，在作风老派的赛尔市，没有多少地位。
原本她是想为“血手套”提供一份不错的报酬，但是布克·帕克在这之前找到了她，并建议她来寻找“好心的裴西先生”，看看能否有更稳妥的办法。
他们约在了林恩·月光餐厅。
这是赛尔市南区的知名餐厅，以特色的精灵美食，和可口的气泡果酒闻名。
店内的装饰清新自然，到处点缀着用炼金术炮制过，发着微微荧光的漂亮植物与花朵，让这里和满地的现代风格或者古典风格餐厅，格外不同。
店内的高级侍者，都是十分有月光精灵特色的美人，他们耳朵尖尖，皮肤雪白，只是对于一些讲究手感的人来说，有些过于纤细。
侍者带着裴西走向三楼，主题为“月光花”的包间。
裴西跟着侍者一踏进房门，就看到山雀一样，圆润却讨喜的布克·帕克，又如往常一样等候在门口。
他抢去了侍者的工作，将人打发去通知上菜，自己殷勤得接帽子拉凳子，说着俏皮话热场寒暄。
一位苍白的娇小女孩儿正手足无措得站立在桌子旁。
她的头顶，即使算上有些蓬松的头发，也仅到布克的腰部，看起来大约只有1米3。但她的身肢纤细，比例协调，没有一般矮个人的拥挤或失调。
女孩茂盛的栗色长发下，是一双异色的眼睛，一只翠绿，一只碧蓝，都像猫儿一样圆滚滚。
她的耳朵比纯种的人类更修长和尖利，耳尖处长着绒绒毛发。
这是一位和瓷娃娃一样漂亮的混血妖精。
“布鲁诺·沃赫斯先生，日安，我是贝娜·贝利，愿万灵辉光照耀您。”
“日安，贝利小姐，愿万灵辉光照耀您。”
柔和白光文字在她精致的脸颊上浮现：[被修改容貌的漫游者]
或许是有过特殊的关照，在裴西落座没多久后，装点着绿叶鲜花的精美食物，就按着准确而优雅的节奏上场，每一道都正在最佳赏味期。
没有因为滚烫而需要等待。
没有因为放置而错失口感。
午餐结束后，使者撤下了餐盘，上了餐后甜点和水果茶。
布克·帕克擦了擦嘴角，挺着圆滚滚的肚子，站起来笑呵呵地说：“这些气泡水实在是清爽，我都想要去再买几瓶了。”
说着，他就走到了门外。
直到品尝完可以融化掉舌头的甜点，银勺被放回花瓣形的甜品碟里，发出微微的脆响，裴西才问道：“贝利小姐，你哥哥的那桩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贝娜·贝利的哥哥，莱斯·贝利，是家族中近几年魔法天赋最出众的年轻人。
只是可惜，他生错了年代，如果早个一百年，他或许会是个了不起的大魔法师，接受宫廷的雇佣，然后让后人将他的传奇故事搬上电影或电视。
但现在，他只能是个给人解闷的人物，用华丽的火焰魔法，在家族经营的餐厅里，构建出美轮美奂的场景。
或许，有不少年轻人追捧他，觉得他是电影明星一样的闪耀人物。
但绝没有掌握这样武力的危险人物，应有的地位。
半个月前，一位威廉斯议员的儿子，为了追女孩儿，包下了贝利家的魔法餐厅，并预约了莱斯·贝利，最为出名的火精灵魔法。
这个魔法是莱斯的独家把戏，没有其他的魔法师能够像他一样，将灼热的火球拘束在一个无形的曼妙躯体中，翩翩起舞，并挥洒出真正由火焰组成的飞吻。
真好像，是传说中的火精灵被召唤出来了。
但是，这次的表现搞砸了，火精灵在起舞的中途发生了垮塌，熔浆一样的火焰流淌出去，火星四处飞溅，桌椅被点燃，整个餐厅燃起了熊熊大火。
虽然，大火很快被贝利家的水系魔法师和水枪所熄灭。
但是来聚餐的三个女孩儿被火焰灼伤，毁了容，威廉斯议员的儿子被浓烟呛得昏迷不醒，现在已经转到南方最大城市——克斯顿的大医院里去了。
并且，警察在莱斯·贝利的公寓里，发现了多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