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出城

等到了大兴孙庄村,天已经黑下来了。

远远就能看见,村中方向正冒着冲天的火光。

迎风吹拂下,还有浓浓的焦愁之味。

尽管已经在极力忍耐了,却也控制不住胃里一阵阵痉挛,里面的东西犯着恶心往上涌。

方从哲毕竟是个文人,一下马车便吐了起来。

“把人控制了。”

朱由校忍着不适,给身后的魏忠贤下了令。

魏忠贤能力确实不错。

到东厂没几天,他便笼络到了自己的人马。

他手里这一百余人,现今对他已是服服帖帖的了。

在魏忠贤一声令下,这些人随之行动。

朱由校领着刘中秋率先,往散发着火光的方向而去。

而杜元真掌管司礼监,手段多少要比方从哲狠辣些。

对这场面,自然要比方从哲更容易适应。

在方从哲之前,便跟在了朱由校身后。

其实若说适应,朱由校远比方从哲更差。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朱由校若像方从哲吐成那样。

他少不了就得被那些人轻视了。

好在,他今天一天还没怎么吃东西呢。

走了几步,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低头一瞧,地上一只破了脚趾,补丁摞着补丁的鞋子引起了朱由校注意。

朱由校拿了刘中秋手中火把往地上照了照。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灰尘飞扬的土路上,到处都是滴落的血迹。

顺着血迹的方向往前,一直延伸到了火光处。

“殿下!”

身后追来的方从哲,看到地上的血迹,转头哇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看到这些,朱由校也不再顾忌方从哲。

随之,道:“刘中秋,扶着些方首辅。”

在几人快步赶过去时,烧尸的人已经被控制。

魏忠贤正领人灭火呢。

随着一桶桶水接连不断浇上去,火势是越来越小了,但气味却越来越难闻了。

“方首辅。”

“要想拿到确切证据,是不是应找个仵作。”

以方从哲首辅身份找来的,那才会有官方的价值。

“理应如此。”

“只是...”

方从哲既把这事告诉朱由校,就没有袒护大兴知县的意思。

“刑部尚书张问达是东林党出身。”

“而大兴知县又和汪文言是侄亲家。”

“这个...”

“要不从厂卫找吧。”

怪不得,方从哲这么积极啊。

原来,这大兴知县也算半个东林党啊。

朱由校想了想,道:“那就请大司寇一块来吧。”

“厂卫就别了。”

这么人盯着呢。

他倒要看看,张问达还怎么袒护这个大兴知县。

一旦让厂卫参与其中,只会方便他们甩锅。

就这些事,是个仵作就能查出来。

没必要,非得让厂卫参与其中。

“是。”

“听殿下的。”

方从哲应下后,便跑去安排了。

“谁是领头的?”

朱由校扫过被压着跪在地上的那些人。

这些人也知他们所做之事有多恶劣。

这可比多征些税欺压个百姓严重多了。

这么多人命呢。

这么大的影响。

要是追究的话,他们的九族都够诛了。

面对朱由校的追问,那些人纷纷小心挪动,让出了最后面一肥头大耳的的人。

大概是感觉出不对了。

这人一抬头,恰好对上了朱由校如钩一样的眼神。

没办法了。

这人只能躬身向前,跪在朱由校跟前,道:“下官是大兴县丞。”

朱由校指了指魏忠贤正清点的那些尸身。

“这就是你们所捕杀的流寇?”

本来这事捷报报上去就已经结束了。

区区流民的命谁又会在乎。

谁知,偏偏赶上东厂役长当街斩杀行凶恶犬,把这些流民善推向了大众视线。

那时候,人都已经杀了。

为了毁尸灭迹坐实捷报,唯一的办法只能放火烧尸了。

只要今夜过去,所有证据都将灰飞烟灭。

再加上,朝中大佬帮忙运作。

捷报就是捷报了。

谁能知道,证据还没销毁就被发现了。

只是,这么大的事情。

不到最后一刻,可千万不能承认。

一旦认了,那可就全完了。

毕竟,他们朝中也是有人的。

在他们的运作之下,让这事起死回生也不是不可能。

“是。”

“是流寇。”

知道这些人无耻,想不到竟如此无耻。

事实如此清楚,竟还能信口胡诌。

“流寇?”

“看看这个。”

“你别告诉我五六岁孩童也能成流寇。”

说着,朱由校把手中捡的那只鞋甩到了那县丞跟前。

“大兴知县呢?”

转过话题,那县丞道:“明府应在衙中。”

这都出了这么大的事了,他还躲在衙中算什么呢。

不用朱由校多说,杜元真随后心领神会。

“老奴这就让东厂去找人来。”

其实,杀良冒功这种事并不少见。

只是今日这事弄的这么大,已经没办法息事宁人了。

发展到最后,总得有人对此负责的。

大兴知县怕是难逃其咎了。

“那就辛苦杜掌印了。”

不用说,今夜注定是个无眠夜。

没用多久,张问达带着仵作率先赶来。

东林党最重名声。

此事影响这么大,张问达作为刑部尚书已经没办法躲避了。

“殿下。”

现在那种难闻的味道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但,张问达仍精神有些萎靡,估计是来的路上也吐了一顿。

“这么晚还找张尚书来。”

“烦劳张尚书尽早辨认一下这些尸身的身份。”

流民逃荒老弱妇孺都有。

而流寇行凶势必大多都是成年壮汉,肯定不会带一个碍手碍脚的妇孺的。

查这些人姓甚名谁。

通过骨骼牙齿等,辩驳这些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还是没问题的。

“好。”

“臣这就去。”

在张问达领着仵作开始干活不久,东厂厂公张泰,以及锦衣卫指挥骆思恭亲自带着大兴知县过来了。

骆思恭和文人走得近,而且在乡中素有贤名。

这样的人往往爱惜自身,还不如田尔耕好用。

因而,朱由校也就并未主动结识骆思恭。

两人过来纷纷行礼后。

张泰解释,道:“太子知晓殿下来这了便去找了皇爷。”

“皇爷下令厂卫协同殿下一同处置。”

厂卫那是皇帝的暗探。

朱由校能用的也只有魏忠贤手下那些。

万历把魏忠贤安排进东厂,不就是存了这样的意思吗。

现在有了万历的命令,厂卫就可以正大光明出动了。

而且,有了这旨意。

这个事情也算是正式公开了。

东林党即便想要袒护,也就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