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棋有妙着

黑蜈龙被收进孙见安的袖袍后，周围一切都回归了宁静。

古人有云：“山雨欲来风满楼。”

很快，金山寺的几位堂主便闻讯赶到。

此刻的罗汉阁已是狼藉一片，散落的书页，支离破碎的梁柱，断成数截的罗汉像。

不少弟子身形迅捷地穿梭于破碎的殿堂之中，自发抢救着散落的经文。

从未见过如此动静的堂主们，也显得有些错愕。

这罗汉阁底下的秘密，知晓者寥寥无几。

“你，过来！”

“给咱说说，这是咋回事？”

伏魔堂的法严堂主怒目圆睁，揪住戒律堂的一位弟子，瓮声瓮气地质问道。

法严是个暴脾气，在寺中人缘并不算好。

他身高八尺，极为魁梧，两臂更是长得出奇，因此有不少人给他起了“长臂猿”的外号。

不过大家也就只敢背地里议论他两句。

毕竟历任伏魔堂的堂主，都是寺里杀力数一数二的存在。

“法严师叔，都、都是这家伙…”

被他揪住的弟子浑身抖如筛糠，指着孙见安，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结结巴巴地说了许多。

“就是这个瞎子，他把底下那只黑龙给放出来了，还把阁中的经书都毁了。”

“就，就连…法空堂主。”

诵经堂的法昌堂主听闻此言，心急如焚，手中的佛珠转个不停，他迫切地问道：“法空怎么了？”

法昌与法空乃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虽无血缘关系，却情同手足。

“法空堂主被黑龙所噬，坐化了！”

戒律堂弟子哭丧着脸，从牙齿缝里憋出这么一句话。

“什么？连七境的护阁大阵也没能保住他吗？”

法昌大惊失色，连退数步，若不是身边弟子搀扶，恐怕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那个瞎小子，就是个祸根苗！”

戒律堂弟子略带着哭腔，指着孙见安的鼻子骂道。

“竖子偿命！”

法昌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意，随着他气息的猛然提升，六境香火境中期的修为展露无遗。

他左臂猛然一振，在空气中发出撕裂般的脆响声，犹如烈风掠过，拳头上已然凝聚起磅礴的灵气，那股灵气强烈到几乎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孙见安面无表情，袖中的噬主蜈龙蛊滑到他的指尖，早就蓄势待发。

消耗掉大半气血，便可驱使这六境蜈龙出手一次，虽然代价极大，可至少能保住性命。

法昌的拳头几乎是一瞬间便压迫至孙见安面前，拳风咆哮，空气震荡。

所有的弟子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这一记致命的一击即将落在孙见安的面门。

“住手！”

法严袖袍一挥，动作迅捷如电。

他的身形化作了一道流光，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孙见安与法昌之间。

“轰！”

他的袖袍之上，似乎有一座无形的屏障，瞬间将法昌的拳头挡了下来。

法昌的拳头被这股力量阻滞在空中，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拳面上原本充满力量的气息，在这一刹那似乎被压制得几乎消散，只留下虚空中细碎的气浪，如同涟漪般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法昌的拳头在那屏障前剧烈震动，连他的手臂都不禁为之一颤，无法再继续前进。

“法严！你为何要阻拦我？”

法昌想要收回那一拳，却被法严的袖袍牢牢地锁住，动弹不得。

同为第六境香火境，二者的战力却是天差地别。

“冷静点！还是等法海主持回来之后，再行定夺！”

法严伸出修长的手臂，挡在两人之间，言辞明显要偏向于孙见安。

“他放出黑龙，害死了法空师兄，今日我必要诛杀此僚！替师兄讨个说法！”

法昌手掐了个法印，第六境香火境修为全开，背后亮起一尊地藏法相，四道颜色各异的香火从法相前升起。

“各位，各位，且听我一言，我有个折衷的法子。”

肥肥胖胖的斋堂堂主法宽，见到气氛如此剑拔弩张，便从人群中挤了过来，想要做个和事佬。

他眼珠转了转，轻轻摩挲着自己那圆胖的肚子，笑容满面地提议：“不如将这小子，押入寺后的浮屠塔中，听候法海主持发落。”

“不可！”

谁料法严和法昌，都不同意这个提议。

双方的争执愈演愈烈，眼看着局面越发僵持不下。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小僧，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很快就垂垂老矣，成了发须皆白的老者。

他身上的灰色僧袍也寸寸剥落，露出内部宝光氤氲的百衲衣。

原本已经闭关多年的前一任金山寺主持——广明大师，终于打破了沉寂。

“诸位堂主，且慢。”

广明大师虽已年过花甲，但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步伐，都透露着深厚的修为和不容挑衅的气度。

他缓步走到大厅中央，环顾四周，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位在场的人。

他那对深邃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表象，洞察人心，使得在场的长老和弟子都不禁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拜见师叔祖！”

众堂主闻言一愣，随后异口同声，作揖行礼。

“法空的死，与这小辈无关。”

“是他咎由自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了深深的疑惑。

甚至一些长老也都露出惊诧的神色，显然对这种宽容的做法产生了质疑。

法昌想要说些什么，广明当即瞪了他一眼，他就只得将嘴边的话，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毕竟这位广明大师辈分极高，这里一大半的堂主，都是他的弟子。

其修为更是深不可测，据说在闭关前，就已经是第七境渡劫境巅峰的大能了！

广明缓缓走向孙见安，目光温和而慈祥，似乎在看一个许久未见的故人。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罗刹夜叉，曾是大祸害，杀人如麻，而今却为佛门护法。”

“金翅大鹏，曾为大妖，如今却已成为佛祖的左右手。

“若你能回归正道，今日之事，便可不再追究。”

众人哗然片刻后，迅速沉默了。

广明的目光落在孙见安身上，那目光并无责备，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期许。

“瞎小子，你虽年轻，此番展现出的冷静与果决，乃是难得之资。

“我愿收你为亲传弟子，传授你佛法，助你走上无上大道。”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纷纷聚集在孙见安身上。

特别是那些长老们，更是妒火中烧。

他们无不羡慕着孙见安，能够拥有如此之好的机缘。

法昌则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面无表情，心中却已是百转千回。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个一境修为的小子，如何能入得了师叔的法眼？

孙见安静静地听着广明的话，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深思。

片刻后，他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谢过广明大师的好意，容在下无福消受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有力，每个字都显得格外坚定。

这番话落下，场面一时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孙见安，许多人显得震惊不已。

他们都难以相信，竟然会有人拒绝广明大师的招揽。

连伏魔堂的法严也微微一愣，似乎很是不解。

法严目光深邃，恨铁不成钢地劝诫道：“瞎小子，你拒绝广明大师的收徒，这是为何？”

孙见安摆了摆手，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法昌冷哼一声，轻蔑地说道：“真是一个不识抬举的愣头青。”

斋堂堂主法宽摇了摇头，苦笑道：“若是他欣然接受，或许还能在金山寺中有一番作为。”

“如今拒绝了广明师叔，恐怕将来后悔都来不及了。”

孙见安笑而不语，只是在心底默念道：“身为棋子的你们，还没有看明白吗？”

“你们的这位广明大师，在下一盘很大的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