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段时间正是每天都挂在游戏上，最热情的时候。狗登西玩累了就会坐小山坡上发呆，我就坐他旁边去。问他这个emo男神怎么回事，是不是又难受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看开点”他偶尔会回我两句，然后继续坐着发呆，我也跟着挂机。

偶尔上线一两个好友我们会跑下去玩，结束之后回到原样。

几乎每晚，我们都在山坡上蹲到凌晨一两点，蹲到再也没有人，蹲到人物头上开始冒zzz的挂机状态，蹲到手机伏在枕头旁边，第二天起来已经烫的关机。

像往常一样，狗登西不说话开始挂起机，我困得几乎睡着，微信的消息提示音却突然响起。

“其实，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狗登西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我迷迷糊糊地抠着字：“说。”

“我感觉第一次在游戏里感受到关爱。”

“很奇怪你为什么要送我季卡，我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我瞬间清醒了，拜托老弟，我能告诉你吗，我想有个人陪我玩，我想有个免费劳动力带我做任务，我想让你有个动力能一直玩下去。何况，其实带崽子蛮有成就感的。你看着一个二楞楞的大个子萌新第一次做完任务得到心，第一次换到好看的猫猫头，第一次升级斗篷，第一次遇见皮皮虾吓得到处蹿到学会了跑图，能带着你做任务，换到了小钢琴几哇乱弹，然后什么都听你的，跟着你跑，其实，也蛮快乐的。

我窸窸窣窣发送了几个字过去，我说你是我崽啊，我是你爹，爸爸关心儿子不是很正常吗，我总不能拐卖你吧。

他一句话一句话认真发给我。

“我只是觉得，这个游戏，只是娱乐...跑图，换东西，攒蜡烛，我都不知道，我就想着，光遇，风景好，可以飞，在我心里我就想着，一直玩下去。这个游戏刚开始我也觉得很有意思很奇怪，就只知道飞啊，看风景截图...”

他说直到他看见了朋友们的衣服，装备，他羡慕了，那个时候，就下定决心，要一直玩下去，要像他们一样，有很多自己的衣服。

我内心突然萌生出护犊子的心理，我心说你放心，我一定会监督你做任务的。我打断他，“那你好好做任务，之前可是答应我毕业的，毕了业我就不管你了。”

他也不介意，继续他的感悟。

“然后”

“我遇见了你，从此改变了我对这个游戏的认知，以及，感受到了关爱，我以为监护是，你可以随时上线，自己玩自己的...”

我尴尬地笑，可能他想不到吧，每次都是他一句“上”，然后我们就开始泡在光遇里。

“上”

“来”

“上”

“来”

我们的微信聊天记录充斥着大量这样的问答。

“无聊时带我跑图，当时没想这么多，你一开始跟我说，要给我惊喜，并且把季卡送给我时，我很开心也很感动，有你，监护，我真的很满足，希望永远不会改变，一直都是你。”

我给他发了一个捂脸笑哭的表情包，我该怎么回应他呢，我该怎么用我的虚伪回应他的真诚。

我觉得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平时“啥啥啥，咋咋咋”，实际上老爱emo，动不动就开始挂墙头。敏感，细腻，但很粗犷。

也许，大概是青春期的影响。

他会像混混一样说“等我，老子买包烟”，但也会像一个恳求爱的小孩子，“我很满足，很感动，小八嘎，希望一直是你。”

只要谎言不被戳破，我们就能保持现状。我又怎么不能算陪伴他的人呢。

“跟个女生似的，学学你监护，有点男子气概。”

几岁的小孩儿，就抽烟，“不准抽，老子打爆你的头”我会发一个拳击猫。

几岁的小孩儿，就谈恋爱，“不要放在心上，年纪轻轻，有的是机会。”安抚一下他的情绪。

我们认识的第二天，下了晚自习后，他给我发了一张照片，毛概的课本上，毛毛虫一样趴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上面写着“光遇”“白”“小八嘎”“白”。咦，上课都想着游戏，不像我，直接玩。

我嫌弃他字怎么这么丑，然后带着他又去混迹游戏世界。

见小桃不在身边了，大佬也不再嫌弃我，愿意我去蹭她的图了。

狗登西问，“你找谁去。”

“找大姐姐蹭图”

他慌忙报名，表示他也要去。

大佬见我们过去，溜得飞快，但被我逮住了。

“这是你家狗登西？”她冷漠地把我们丢了又扔，扔了又丢。

我没应声，阿巴阿巴地装傻，被丢了又粘上去，狗登西则挂在我手上。

狗登西以为又能结识女孩子，拼命地想点火，而现实是，大佬只顾着跑图，压根儿懒得停下来，狗登西被重重地打击到了，回遇境后发誓再跟别人点火自己就是狗，我嘲笑他，“你本来就是。”

没有跑图的时候，我们会把万圣节椅子挂在各个地方唠嗑，比如晨岛那个高高高高的悬崖壁上，可是狗登西不喜欢亮的地方，我们无事可做开始唠嗑的时候总是在深夜，他觉得亮，刺眼。所以他总是喜欢呆墓土的塔上或者遇境暴风眼门上，像衣柜山坡，都是他经常发霉的地方。

每次凌晨如花准时上线跑图时，她会来问候我们一句，“咋了，你崽还emo呢”

“别说了，劝都劝不动”我、渝都给他说过好大几轮大道理了。我会想起他的备注，“深情”，究竟是对谁的深情呢。

我跟他说，别难受，不就是找女人嘛，看我身边这么多女人，我教他怎么撩，要帅气，油腻，温柔。

他骂我玩得花，“我虽然很失败，但我绝对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那种人，我就要一个就行了。”

我啧了两声，也算是被他劈头盖脸的谴责了一顿。

我结束网易云一起听没多久，他来找我。

“在？”

“干嘛”

“网易云听歌你不要点击退出，不听了把后台清了就行了，后台我们还是一直在听，就那样挂着，以后不用结束了。”

我感觉很疑惑，“你要干嘛，刷时长吗？”

他坚定的说，对。

我想，难不成有一起听领会员时长活动。但他立马为我解答了疑惑。

“我，和她听了489小时，我想释怀，打破这个记录，虽然有点可笑，反正你听我的。”

我呼吸窒住了，胸膛一时有些哽咽，好一个“深情”的人。

“她”一定很幸运吧，这是他天天坐在山坡，墙头的原因吗。

“你这样能算释怀吗？”我反问他。他不语，发了一个苦笑的表情。

“知道我为什么早上起来跑步吗。”

我问为什么。

“跟她有关”

“我跑步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她在我旁边。”

我冷冷地说，“你说些p，你有本事把一起听歌结束了再说放下。”我心里的小感动算是破碎了，实际上我才是工具人。

他笑了，“主要是我想听歌”

他也不恼，“从她离开后，我第一天跑，就有孤单的感觉，虽然带了耳机，放了我们喜欢的歌，现在的话不会啦。”释怀了。

我心说老辈子，原来我们听的歌都是你俩的回忆呢。

他说他现在不会冷了，他知道要好好爱惜自己了。

我说爱自己和冷有啥关系，他解释说，“忘不了她的时候，她在的话，就不会冷了。”

我作为置身之外的看客，感到有些遗憾，可他后面说的话，却让我清醒了过来。

他说她和他兄弟在一起啦，同居啦。

我震撼，我还以为你俩遗憾错过了呢，结果你是被绿了，结果你不是深情男，而是被牛头人被甩了的小丑，难受也不完全是因为遗憾，而是被抛弃了，一个是对象，一个是兄弟。如果是被这样伤害，那倒也不必怀念。突然有点同情他了。

“哎呀，小屁孩谈什么恋爱，上你的学去。”我只能这样岔开他。

他哈哈了两声，“哎，还是男的好相处，突然发现，没有女的，生活照样风生水起。”

“心理作用，心理作用，可能只是恰好我好相处。”我仓皇逃走了，该怎么告诉他，他的监护是个实实在在的女孩呢，他没办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