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帝王心术

十月初十。

长安，百骑司。

一大早，袁守诚就黑着脸闯进了袁天罡静养的密室。

在修习了《太上混元九要行持真经》与《存神固炁龙虎鑑玄章》后，袁天罡恢复的很不错，可一看到叔父的脸色就知道出了大事。

“你看看，连脸上蒙块黑布都不会，真是气死老夫了！”

袁守诚气呼呼地将一枚传信灵符扔给了袁天罡。

袁天罡一听就知道与向问天有关，不由得心中苦笑，不知道他又惹出了什么乱子。

等到看完传信灵符里的内容，饶是袁天罡见惯了风浪，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夜探洛阳宫被堵了个正着，而且还有洛州都督府长史作证，这下麻烦了！”

“这件事推是没得推了，我得进宫一趟，跟陛下好好说说，看看能不能先暂时压一压。”

“自从去年长孙皇后薨逝后，陛下就变得有些刚愎自用，叔父费心了。”

“那有什么办法？”袁守诚恨恨地说，“这小子，老是不让人省心。”

袁守诚说着站起身，才走了两步回头又说：“洛阳百骑司该整顿了，就让淳风过去吧。”

“嗯，才放手半年就成了漏风的筛子，是该好好收拾一下了。”袁天罡忽然想起一件事，“叔父，小天他娘和弱鱼——”

“放心吧，我一收到传信灵符，就让淳风把她娘儿俩接到院子里了。”袁守诚恨恨地说，“这个小王八蛋，整天就会添乱，回来以后非好好收拾他不可！”

……

就在袁守诚忧心忡忡地站在宫外求见皇帝时，向问天也没闲着，而是在翻阅《阿毗达摩大毗婆沙论》。

其实，这本经文完全是意外之喜。

在玄信离去之时，向问天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佛门法印，没想到玄信大方得很，直接拿出了这本《婆沙论》。

这可是号称“小乘佛法一切有部正依的论藏”，也就是最基础的理论之一，属于密不外传的典籍。

玄信这个明显带有善意的举动，无非是想表明立场，而这份人情向问天也是铭记于心，总要找个机会还回去的。

两人之前还是生死相见的仇敌，此刻却意外有了交情，当真是世事无常！

这本《阿毗达摩大毗婆沙论》并非修行法门，但其中某些论述恰好可以“了却烦恼”，倒是能够帮助向问天逐步化解九窍内的“妖气”。

按照约定，玄信那边应该在今天给出答复，然而十月初十这天，对方始终没有出现。

向问天也沉得住气，第二天也就是十月十一哪儿都没去，就待在客栈里研读《阿毗达摩大毗婆沙论》。

到了中午，收到袁守诚的传信灵符。

原来，昨天袁守诚进宫后把事情经过一讲，李世民勃然大怒，当即就要下旨缉拿向问天及其家眷亲族。

袁守诚没办法，只好反复陈述厉害关系，皇帝才略微消气。

其中的原因不难理解，关键就在于佛门那边给到的压力实在太大，就连李世民都不得不顾忌一二。

武德九年六月初四，李世民发动玄武门之变，射杀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迫使李渊在两个月后将皇位传给自己。

这场政变的原因极为复杂，说不上谁对谁错，但事后的安抚以及政局的稳定，就成了李世民必须要解决的难题。

而想要继承人族道统坐稳皇位，还必须得到道、佛两家的认可与支持。

道门早已算出秦王才是天命所归，所以对李世民的请求满口答应。

佛门这边则颇有些趁火打劫的意味，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在获得了大量好处之后才认可李世民的皇位。

这当中就包括皇家寺院大兴国寺的修建，也正是因为有了皇家做靠山，大兴国寺住持方观才能拥有超然地位，得以和朝中大臣密切往来。

自贞观元年以来，各地大兴土木，成百上千的寺院拔地而起，佛门势力急剧膨胀。

这一点，以李世民的雄才大略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无非是受制于客观原因，没办法做出什么举措。

昨天说到最后，李世民还是忍不住跟袁守诚说了几句实话。

“袁仙师，不是朕信不过你，也不是真的想拿那个校尉开刀，实在是佛门那边必须要给个交代。”

“上次雍泉寺的事情，大兴国寺策动了好些朝臣向朕施压，要不是此事涉及到淮阳伯，引发了勋贵武臣的不满，朕还真不好将此事压下去。”

“这次夜闯洛阳宫，朕要是再不表态，皇家的颜面固然没法交代，佛门那边也没法交代，毕竟被人家抓了个正着不是？”

“袁仙师，朕会发一道上谕，让百骑司缉拿那个，那个校尉叫什么来着？”

“向问天。”

“对，朕让百骑司缉拿向问天，你们自己人处置自己人，这总可以了吧？”

“要是这个向问天真有奏报中说的那么厉害，朕对他倒是有了几分期待！”

李世民的原话，向问天自然不可能知道，但对传信灵符中袁守诚的那句提点，倒是越看越喜欢。

“小子，既然闹开了就别怕闹大，只要能把佛门打压下去，老夫保你升官发财！”

有了袁守诚这句话兜底，向问天顿时踏实多了，尤其是老娘和李弱鱼就安顿在袁守诚隔壁院子，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御驾明天出发，十月二十六抵达洛阳，也就是说只有十四天的时间。

向问天拿定主意：“不管玄信那边怎么做，最迟明晚，我都要再去一趟洛阳宫！”

然而，当天夜里玄信再度上门，一同前来的还有那位富商齐万安。

刚一见面，齐万安便直接发难。

“向校尉，我一名属下四天前失踪，是不是你杀的？”

十月初七洛河南岸，向问天抓的那名窥探者被白容君所杀，固然让向问天少拿了一份收益，却也避免了《人鉴图经》的第二次开启，可谓喜忧参半。

“不是！”

向问天回答的很干脆，齐万安又没问是不是他抓的人，只问是不是他杀的，那当然不是！

此话一出，齐万安不禁一愣，语气跟着缓和了不少：“啊，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和玄信一起的那个魔物是我杀的。”

千目虫这件事对方肯定知道，考虑到还有一个十分厉害的人形魔物，倒不如提前把话说开，免得回头再有麻烦。

“无妨无妨，”齐万安对千目虫的死毫不在意，这个态度倒让人颇感意外，“这种鬼东西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昂？”向问天下意识地看向玄信，玄信苦笑摇头。

齐万安腰板一挺，整个人的气势顿时一变：“向校尉，今天下午刚刚发了一道上谕，说要将你缉拿归案，满门抄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