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多么简单而常见的两个字,在这个世界上,每天有无数人不停地对着自己的母亲说出这两个字。他们可能在欢笑,可能在哭泣,可能只是因为想要得到宠溺而肆意撒娇,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过这两个字。人的欲望和无望真是变化莫测,曾经,我想要抱着一个孩子,亲吻着她的脸颊,看着她慢慢长大,亲昵的叫我“妈妈”。曾经,我也觉得自己不需要一个孩子,只要跟我的先生拉着手走完一辈子就很好。可当孩子再也无法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时,我像是瞬间被推到命运的另外一个齿轮里转动,老天把这扇门关上了,我连抵抗或者争取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接受。但接受,又何尝不是一种选择。
我梦见自己挺着大肚子在荒芜的轨道上行走,深夜的乡间,远方一直闪亮着刺眼的光,鸣笛的声音不断向我靠近,我心中的焦虑万分,深知要赶紧离开,但仍旧坚持在这个轨道上行走,好像从这里走下去,就能到达最愿去的地方。“妈妈”,肚子里的孩子像是从身体里发出轻柔地呼喊,“妈妈”,它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恐惧,极力的在我的肚子里挣脱。我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刚想逃出轨道,身后的风呼啸奔涌而来,我被巨大的气流卷上天空;“妈妈”,她依旧在风中低声呼喊着我,我低头看,腿脚出现了流淌的红色。我想去摸脚上的血液,但怎么都够不到。我身体拼命地下坠,“轰隆”的火车声理我越来越近,我像是要马上落在火车上,“不,哦不!”。
“叮铃”,清晨的闹铃如约而至,像梦里火车在鸣笛一般,我大声呼叫“不要!”,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在床上惊醒。我强忍着光线睁开眼睛,又试着活动自己的脚腕,它很抗拒我的尝试,不允许我的脚面发生任何倾斜,否则就要让我重重的疼上一次,这种疼痛比昨晚更甚。我只能撑着另一只脚跳着走出房门。
客厅里,昨晚我给王点点盖得空调被已经被叠好,整齐地放在沙发上。茶几上摊着一些我平常习作的素描画,可不见王点点的身影。丈夫房间的门虚掩着,我下意识的觉得,是王点点偷偷进入丈夫的房间,于是快速冲过去推开门,屋子里空空的,丈夫的手稿还是如他出门前一样,摆在桌子的正中央,地上散落着一些他要看但还没看的书。
屋外传来风吹过的声音,客厅的素描画“唰、唰”地在屋里飘落,我一瘸一拐的转出丈夫的房门,那个红色格子外套的背影就挂在我家阳台的窗户上,我吓的后背冒出冷汗,昨晚的梦冲击着我的脑袋,我强忍着脚踝的疼痛,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阳台,王点点的双手还拔在窗户上,窗台下露出她的脏球鞋,可能是她太瘦弱的缘故,显得衣服是挂在窗户上的,我稍微松了一小口气。在我狂奔的过去的时候,王点点悄悄地转过脸来,那是眉头落地,眼角半弯,嘴角含笑的奇怪模样,像是在说,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
我扑上去抱住她的腰,没费什么力气,也没有挣扎,她顺势就落进了我的怀里。那是轻柔的身体,骨头都化成水,她在红格子衣服中颤抖,嘴唇泛白,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我,说“刘老师,你一定是个好妈妈。我的妈妈,她从不在乎我是生是死”。我用力地抱着这个孩子,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昨晚,我躺在她的腿上,而今晨,她就这样默默地躺在我的腿上。我的心里防线差点崩塌,但我却不想让自己陷入那种自我感动的情节中,或许我还没有软弱到要相信我们的相遇是命中注定的救赎,或者,我从心里怀疑,这个刚来学校的孩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昨天的画展中,为什么她装着我8年前签名的明信片?为什么她要送我回来,还一定要住在我家?
我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毕竟她的不幸和我的并没有什么关系。待她气息稳定一些,我试着把她扶起来靠在墙上,我说“地上凉,去沙发上坐一下吧”我们彼此搀扶着坐到沙发上,王点点坐在我身边颤抖。我轻轻地拍着她说“孩子,没事儿了”。她哭着说“刘老师,你知道吗?我很久没见过我妈了。我爸,好的时候会给我寄钱,不好的时候,还会来跟我要钱”。她凝视着我,双眼泛着泪,“我奶奶是吃农药走的,她一定是太累了,我一上大学,她就走了,我没亲人了”。
我蹭一下站了起来,“那你也得好好活着啊孩子!你来学校是为了学本事,好好上课!你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儿呢!”。我被自己的声音震惊了,这是近乎吼叫的高音,我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激愤了。
大门“咔嚓”的响了一声,是谁在拧门?看着在沙发上呆呆坐着、被我吼到眼角挂着泪、眼神飘忽的王点点,我甩下她挪着脚步去到门口。从猫眼上看出去,是先生正在开门,我帮他从房内打开内锁。先生走进了房门,我们在门口对视一眼,我才发现,居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过他了。即使50岁了,丈夫还是好看的人。年轻时,他是个高个子的阳光男孩,现在年纪大了,他头上生了很多白发,倒是多了一分儒气。从我认识他起,他的金丝眼镜边框总是擦得锃亮,不管何时出现,衣服也会小心熨烫整齐,谈吐温柔,时而还引出一些典故,不像是我的父亲,总一副大嗓门。
30多年前,先生是父亲很器重的门生。父亲认为,先生从穷苦地方考到BJ,又靠着自己的本事读完大学非常不易,既有毅力又有智慧。先生毕业后,父亲不仅为他介绍到现在执教的大学,还在评选职称时帮他走关系、拉人脉。我记得先生第一次来我家时,父亲拍着他的肩膀给我和母亲介绍说,“这是张知涵,中文系里非常棒的年轻人”然后又特意指着我说,“你们多聊聊”。
我始终觉得,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看人的眼光很好,提拔过得部下大多成器。当然,我的母亲并不这么看,至少我和先生这段婚姻就被母亲评论成经典的“门不当、户不对”,当年她不止一次嘱咐我万事“留个心眼”。可那个年代的女人,除了养育孩子和照顾家人,很难被赋予其他角色,讲的话自然也没什么份量,父亲最常对母亲说的就是“你懂个屁”。可我多少是有些钦佩母亲的,父亲生前,她总跟他说,“别眼前得意,你得想,死了以后,有多少人还能帮你照顾我们娘俩”。父亲走后,连他的遗体告别会都鲜有人至,连母亲也表露出一丝欣喜,我甚至觉得她把“阿弥陀佛,终于死了”挂在脸上。母亲在卖完父亲房产时,特意叮嘱我,千万不能跟丈夫说,她买了另一处房子,就说钱都在她身上。我说她有点过分疑神疑鬼,她坚持道,“这些年,张知涵对你唯一还说得过去的事儿,就是没有逼着你去领养个儿子”。
我看着眼前这位标准的帅气大叔,他也看了看我,显得有些慌张和局促。他迅速转身关上门,往里面一看,支支吾吾地问我,“这,这是哪位?”我回头看向他指的地方,王点点在沙发上缩成了一团,浑身哆嗦,我示意他先进门。
我和先生站在茶几边看着王点点,清晨的风猛地灌进来,王点点那红色格子外套上的线头被吹得飘了起来,我才想起来窗户还没关。先生儒雅温柔的声音变得异常尖锐,“刘红,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老张,你别着急”我看向窗户,想去关,可又觉得不是时候“昨晚我去绿波画廊,有点喝醉了,是点点送我回来的,她是我们系里的新生”我看着不自在的先生,以及蜷在沙发上的王点点说,“点点昨天晚上回宿舍不方便,就住在咱家了”。
先生似乎感觉出我要去关窗户,他把胳膊中掖着的那个黑色皮包放到凳子上,走向阳台,背对着我说,“那时候不早了,请她回去吧”。
先生的冷酷让我生气,我看着他的黑色皮包,那还是他刚工作那年,父亲通过关系买来的头等牛皮包,他在年轻的时候若不是父亲的关照,怎么可能有现在的位置。如今有个同样不容易的年轻人在家里,怎么他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我当然觉得王点点很可疑,但先生的毫不关心反而让我想帮王点点,“要不我们带点点出去吃个早点,她情绪有点不好”。
先生关窗户的手颤抖了一下,我似乎从他的后背的抖动上听到了一个低沉的叹气声,“我刚到家,火车上也没睡好,我想先休息一下”。
我刚想说话,王点点迅速地站起身,拉起我的手,说“刘老师,谢谢您,我先回去了”。说完,她小跑着冲出了门。
“啪”门撞上了,窗户也关上了。先生回头看向我,带着有点疲惫的声音说,“我下午还有课,先去睡会”。我堵在先生面前,认真的跟他说,“老张,这孩子挺可怜的,她跟我讲,她妈特早就离开她了,她爸有时候还来找她要钱,她能来上学挺不容易的”。
我的话还没说完,先生执意打断了我,“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你是她的老师,仅此而已”。
“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我嚷嚷着先生,心想,你也是靠我爸帮助才有今天!先生拿起皮包要往屋里走,我追着他说,“她今天差点在咱家跳下去你知道么?”
先生冷静的回头看着我,“刘红,请你冷静下来。我们这是学校的家属楼,留一个陌生的学生住在家里,传出去会被多少人说闲话,我们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们都这把岁数了,能有今天不容易,万一有个学生在咱们家里出事儿了,那我们后半辈子怎么过?现在可没人能咱们托底儿了!”
他的意思是,我爸在的时候,我们家里就可以出事儿?我想起母亲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你这辈子挺顺的”,确实,父亲在世时,我从来没有因为钱而困扰过,即使没画出什么有名的作品,还是能从父亲的熟人处接一些插画的工作,当然,我的物质需求也不高,没有养孩子的重任,即使父亲不在了,我和丈夫的生活也一直过得还算是滋润。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拥有很多,但我也从来没想过,“没人托底儿”是什么样的感受。
我洗了把脸,换好衣服,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准备去上课。收拾包的时候才发现,我的小画本不见了,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素描本,我平常会把灵感都画在这个本子上,那上面有母亲、先生、同事、学生,也有一些素不相识的人。除了磨练速写技巧,我当然也想过把这些有趣的画面变成大幅的油画,再次举办一个展览,或许再次获得成功与名望,可即便是拥有这些,又跟现在有多大不同呢?
我瘸着脚到办公室里,系里的老师们围在一起聊天,我跟他们打了招呼,就趴在桌子上开始画线稿,那个红色格子衬衫挂在我家窗户上的背影仿佛印在我的脑袋里,我拼命的涂着混乱的线条。
同事们在办公室里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
“听说今天要来一位新人?”
“不是客座讲师么?”
“咱们主任,谁火了请谁来呗,显得他特有面子”
“哟,就跟你不担心有人抢职称似的”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再两年到年龄我就退了,让位置给你们年轻人,搞创作”
“您高洁,诶,刘老师,您听说了吗?”
我刚要回话,系主任就领着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正是昨天绿波画廊看见的张晓静,她穿着一条深蓝色的紧身裙子,肩上背着一个名牌包,黑棕色的头发垂下一片巨大的波浪,拍打在左侧胸前的白色百合胸针上。我心头一紧,希望她不会认出昨天喝得晕晕乎乎走出画廊的我。
“老师们,这是张晓静,现今最有影响力的女性艺术家之一,相信大家最近对她也有所耳闻,我们最近会请晓静在系里面上一节公开课,晓静很虚心,她想今天上午来跟大家一起听一节课,看看我们日常的教学成果”,系主任指着我,“刘老师,要不晓静就跟你一起去上写生课吧”,又转头对张晓静说,“刘老师的课是上午第二节大课,都是大一来的新生,来,我先带你去学校转转”。
张晓静仿佛在期待着大家的掌声一般定在原地三秒,看大家没什么反应,方说到“教授们、老师们好,久仰久仰,那我先跟主任去,刘老师,期待去您的课”。说完,她就跟系主任出去了。
他们走后,办公室里一片又是一片讨论。
“还是主任水平高,请火过的人,带正火的人”。
我手中的笔在不停地运动,小时老师常说的,遇黑变白,逢白衬黑,黑中有白,白中有黑。
“要我说都得看命,有个好爸爸,再有个好老公,我可求不来”
我在心里默念:以黑取形,以白取光,黑白相间,灰色相连。
“你要先求自己生出来是个女人,哈哈哈哈”
在大黑大白之间,用灰色过渡,感性出手,理性收敛。
“行了,到点儿了,上班!”
感性出手,理性收敛。
老师们纷纷走出办公室,我看着自己画的一团糟的线稿,像极了小孩子的涂鸦,但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我觉得自己好像又找回年少时学画画的乐趣,王点点昨天说过,希望让我画她,没准,画女孩真的能让我再火一把?我自嘲地笑了一下。
整个上午,我的状态都近乎于游离,似乎过去的12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幸好这堂课是写生,我能在学生座位间打转,时而指出问题即可。我特意看了看王点点,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的T-shirt,下面是一条破洞的短牛仔裤,脚上踩得还是昨晚那双破鞋。我并没有绕到王点点身边,她似乎感受到我刻意躲着她,我看她故意在速写纸上乱画,线条都是扭曲的,模特的脸在她的画纸上长出一坨坨黑色的浓斑,像是在说,老师,快来看,我画了很多问题,快来跟我说点什么。我却离她越来越远。
让我没想到的是,张晓静在模特侧面认真的画着,她的手很轻,温柔而坚定地在纸上涂抹出形状,确实是功力很好的一个画手啊。当我脑袋里反映出“画手”两字的时候,我把自己吓了一跳,我嫉妒她的成功,所以认定她没有自己的创意吗?还是我不希望看到一个成功的年轻的女性坐在我的教室里。8年前,当我如她一般是一个刚红的新人,来到教室里时,其他老师也是同样的看法吗?我转身去到讲台,坐在画板前面,也开始从背面画起来。
终于熬到下课,“今天这节课就要结束了,同学们”我放下手中的画笔,看教室里坐不住的学生们“去吃饭吧”。
“老师”一听声音,我就暗自猜测,不会是王点点吧。
“哎,都该吃饭了,你能不问吗?”已经有学生在抱怨,“点点,下课了”,她旁边的女学生推了她胳膊一下。
“这位同学,请讲”我刻意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语气,显得不认识她。
“老师,开学一个多月了,您怎么总是请男模特来写生?您不喜欢女性的身体吗?还是您对同性有什么偏见?”
“我”,我看着这个今天刚刚救下来的女孩,这个我早上让我和先生吵架的女孩,这个让我同情想私下帮助的女孩,她怎么能在课堂上这样跟我说话?况且,还有外人在。我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点点,我也是个女人,我对同性没什么问题。咱们才上了一个月的课,模特性别不是老师请模特时考虑的第一要素,我们得综合考虑,模特的曲线、表情、姿态,教务部门也在意我们的预算,当然还有模特的个人意愿”。
“您是说,女性的曲线和表情不好?还是说女模特比男模特值钱?”
讲台下学生们现在的表情,突然变得比他们听课的时候还认真,有些孩子在窃窃私语,有的看起来还要拿出手机拍摄,我有点不耐烦了,想尽早结束这个莫名其妙的对话,“点点,如果你来上课,老师希望你的问题更关注于画画而不是性别”。
“老师,您的成名作不是《母亲》吗?您之前不在意女模特,为什么现在介意?您因为我是个女孩提了关于女性的问题,就不想让我来上课吗?还是您现在不喜欢跟女性打交道?”
我紧紧地捏着铅笔,手指头都疼了,她居然在课堂上抓着我不放,真是没良心!我咬着牙说,“王点点,你不想上课可以不来!所有人,下课!”
孩子们一个个背起包就往外跑,王点点走出门的时候,向我投来一个胜利者的眼神,就被同伴拽走了。
模特蹑手蹑脚、弯着腰的上到讲台来,我瞪了他一眼,“您也有问题?”
“不,不,刘老师”。他压低了嗓音,向下指了指说,“您的手,流血了”
我低头看,才发现铅笔在我的手指头上戳了一个洞。
在洗手间冲手的时候,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脖子上的珍珠项链还是10几年前结婚纪念日时丈夫送的,这么多年都没买过什么饰品了,珍珠带的时间久了,就会套上一层薄薄的混黄的颜色,就像镜子前的我。
“唰”冲水声后走出来的是张晓静,这个女人近看差不多已经40多岁的样子,但在我面前仍摆出一股骄傲的年轻感,她冲着手对我说“哟,刘老师,今天课上,您别介意,年轻人,就是这样”
“嗯,是”
“昨天,我是听说跟您之前那副特有名的画一起展,《母亲》对吧?时间久了,我记性不好,但听说跟您的画一起展我可兴奋了”张晓静像百灵鸟一样叽里哇啦地说着,“老余请我的时候,我就说,这是女性主题的群展,要是刘红老师之前那件作品不在,那也别指望我带新画去”。
“哦,是吗”
“刘老师去吃饭啊?我们一起?”
“不了,我还有事儿”
“哦哦,好的,正好主任还叫我一起去,那我先走啦!”
我顶着夏日壮烈的太阳回家了,先生已经出门去上课了,看不见可能对我们都好一些。往常下午没课的时候,我都会在画室坐一会儿,哪怕什么都不画,看着空白的画布发呆也会让我心里感到安宁。而今天,我觉得自己连坐在画室里的力气都没有,脚腕处还是有些许疼痛,昨晚的酒精似乎还在血液里翻腾,汗渍已经浸入我的衣领,我来不及换衣服,就直接躺在了床上。
“咚咚咚!咚咚咚!”我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我睁开眼,天已经黑了。拖鞋蹭着水泥发出“嚓嚓”的微弱声响,门被拧开,“请帮帮我!”是王点点的声音,她来做什么?“老师好,我想找刘老师”。她找我做什么,不是上午还在班上让我难堪吗?“嘭”关门的声音,应该是先生让他进来了,“我觉得我被跟踪了!”。“同学,你别着急,刘老师可能不舒服,她还没起,你先在客厅等等”。先生为什么要放她进来,不是很反感她吗!
“咚咚”先生在敲我的门,我问“怎么了”,他语气低沉地说,“有学生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