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到那个女人生活的地方

一路上，大爷笑着跟她说了许多，还问她是哪里来，去黄泥湾干什么。

“我从芦城来的，这次去，是看我母亲。”

大爷没有反应过来。

“我母亲这两日准备下葬。”纪云兮轻轻地补充。

大爷“啊”了一声，想了一会儿，说，“你是宜春的闺女？”

纪云兮说是。大爷似乎叹了口气，“宜春那丫头……”大爷没说话，摇了摇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宜春有个你这么俏的闺女儿，又懂事儿，也算是有点福气的喽。”大爷乐呵呵的，试图缓解变得有点沉重的气氛。

不久前。

纪云兮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说不上什么心情。

纪夫人叹了口气，和她说，回去看看吧。

那个女人，纪云兮的亲生母亲，想葬在那片她离开了半辈子的土地，黄泥湾。她一次都没有回去过。

她死前拉着纪云兮的手，气息微弱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纪老爷似乎发了一回善心，将那个女人运回了黄泥湾。

纪夫人似乎有女人对女人的怜悯，让纪云兮回黄泥湾，去送送她。

她向来听纪夫人的话，没有多说什么，来了黄泥湾。

路上会和家里送她阿姨走丢，她没有料到。

到了黄泥湾，大爷把她送到了算是她姥姥的家里。

隔着一段距离，她看见了那口漆黑的棺材，周围点起了白烛，蜡油堆在桌上，焰火摇曳，映在棺材板上。地上散落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纸灰，像长着成片的苔藓。

落寞。

纪云兮看了两眼，移开了视线。

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妇人，满是补丁的粗布衣服，她面容沧桑，看见纪云兮，神色柔和了下来。

“是云丫头回来了吗？”

这是纪云兮第一次看见自己姥姥。其实纪云兮长的和沈宜春并不是很相像，但是老妇人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没说话，点了点头。她看见姥姥用袖子擦了擦眼窝，混浊的眼睛带着晶亮看着她。

纪云兮就这样开始了住在这里的短暂生活。

第二天她是被外面的鸡鸣吵醒的，其实她一夜睡的并不安慰。这里的床很硬，被子隐隐有发潮的味道。

在城里，她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但她没有大小姐的脾气，她处世被教育成温和有礼的习惯。她抿唇笑的柔和，告诉姥姥她睡的很好。

姥姥放下手中的农活，擦了擦汗，说要陪纪云兮出去走走。

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丈夫早年死了，儿子去城里谋生，唯一的女儿从来没有回来过。

如果纪云兮没有来，她如今会是一个人守着女儿的棺材，亲自送女儿下葬。

纪云兮随着她出了门。乡下春日的风吹的很舒适，吹散了一部分沉重的心事。

姥姥一路上说着经过的人家有哪些，叫什么名字，他们的田地在哪一片。

其实这些纪云兮也记不住，甚至和她关系一点也不大，要不了几天她就会离开。但她还是细心听着，因为她不知道除了这些，还可以和姥姥说些什么。

直到走到一户人家，院里很齐整，连外面的砖块，柴火都摆得有条不紊。

院外栓着的牛很眼熟，她记得那个大爷，还有小林子。

少年清澈的眉眼。

她听姥姥说着，那个小林子是大爷的孙子，小林子的母亲因为生他，去世了。

小林子平时不爱说话，总是默默地做事情，但他把家里的农事都照料的极好，在乡里学堂读书也很优秀。左邻右舍都很喜欢这个小伙子。

她们就这样走着，聊着，吹着田野的风。

最后姥姥像是不再回避什么一样，跟纪云兮谈起了她的母亲。

沈宜春在这里生活的时候，有一个开朗健康的小伙子，和沈宜春住得很近，青梅竹马般的情谊。

到了沈宜春要嫁人的年纪，可是那个小伙子始终没有来提亲，甚至有一天他突然消失，听说去了城里。

后来沈宜春嫁人前夕，他回来了，小姑娘年纪小，单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沈宜春看见他回来，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旧情复燃，和他缠在了一起。

未婚夫去找沈宜春的时候，看见她的旧情郎把沈宜春压在身下，二人做着那种事情。

这件事让沈宜春彻底嫁不出去了，她幻想可以娶她的情郎，也再一次消失了。

沈宜春疯了一样，她要去城里，家里的人都拦住她，她不听，她一个人去了城里。

后来有人从城里回来，带回了她的消息，她在妓院那种地方卖身，她没有找到她想找的人。

后来大家觉得难堪，便很少提起沈宜春这个名字。

如今纪云兮回来，大家才知道她被纪家抬进了门，还有了个女儿。

纪云兮听着姥姥淡淡地讲着过往的事情。痛心的事情如今被娓娓道来，世事无常。

“那消失的那个人，是我爹吗？”纪云兮低着头，踢开土路上的石子。

“那确实不是，早就没有他的消息了，还没有人在城里头见过他嘞。”姥姥的声音有些沧桑，飘向田野的远方。

“这次我…我娘下葬，他会回来吗？”

姥姥摸了摸她的脑袋。

“不知道，有可能嘞，可是你娘不一定想见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