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南离之战的余波

当赵合率领南离玉勇再次回到这座城市时,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就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南离的城门向外敞开,街巷间是大声吆喝的商贩和来往的行人。

要不是城墙上还留着被天舟和“冯虚御风”的炮弹光顾过的焦黑痕迹,恐怕他真会以为自己来错地方了。

那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赵合逢人便问,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那个叫做李嗣的南阳门下督,带着一支不足百人的残军,把叛军和奸奇恶魔给赶出城去了。

这怎么可能?赵合不是没见过那些攻城的叛军和奸奇恶魔,就算有天舟部队的帮助,区区一只残军怎么可能打的赢那些东西。

他带着手下的部队来到南离城的玉勇大营,却发现存放火器和弹药的仓库被洗劫一空,大营中只有零星十几个玉勇在打扫着这一片狼藉。

“你们的主将在哪?”赵合站在军营门口问道。

“你说李嗣李大人?他在里面。”一个玉勇朝着军营深处指了指。

赵合快步走入军营,这里看起来并不像是经历过一场血战,反倒像是遭了贼——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能留下来,就连鎏金的牌匾都被刮了个干净。

李嗣就坐在演武场中央,他穿了一身相当随意的长衫,指挥着他的部下们收拾那些散落在地的兵器。

“阁下可是南阳门下督,李大人?”

看到比自己年轻了二十岁不止的李嗣,赵合脸上难掩惊讶之色,他双手抱拳,向着李嗣一拜:

“在下是南离门下督赵合,听闻李大人仅以不足百人的军队光复南离,深感惭愧。”

“赵大人言重了,我也是逼不得已,置之死地而后生罢了。要不是弟兄们用命,恐怕就等赵大人来给我收尸了。”

李嗣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只是草草地回了个礼,接着说道:

“话说回来,我们在宁大人的宅子里发现了他的尸首,像是刺客所为,赵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赵合闻言面色一凝,他知道自己当时很可能是被宁广彬耍了,但宁广彬身为一个安分守己的经略使,也不像是会背叛天朝的人。

如今宁广彬一死,反倒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宁广彬为何要将南离城内的守军调动出城,又为何在下达命令后死去?赵合就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这背后的秘密。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如果说之前在南阳的战斗规模太小,在蕹昌的胜利水到渠成,在龙馗路的血战被大胜所掩盖,那么这一场在兵力绝对劣势下的绝地反击,才真正让南阳门下督李嗣的名头传遍了卫北列省。

一时间,就连南皋街头的孩童都知道,有个叫李嗣的家伙,在南离砍穿了一条街,把叛军首领的脑袋割了下来,据说他还手刃了奸奇恶魔,手上拿着的斧子下至少有几百条魔命。

渐渐地,李嗣有了个新的外号,“屠魔者”。只不过新的问题接踵而至——这样一个名声大噪,又带着些不怎么光彩的传闻的将领,该作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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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师大人,您现在到南离来,是不是不太合适……”

走在南离城郊的水稻田中,桑衣被妙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他识趣地低下头,认错道:

“之前是我的疏忽,但考虑到那些龙卫将领的意见……”

“你难道觉得,我去哪里都需要几个龙裔来决定?”

妙影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靠近的寒意,她从一名天廷特使手中接过暗鸦的调查报告,听着后者解释在南离发生的事情。

“大人……根据南离玉勇和经略使宁广彬的家仆供述,在南离事变当天,宁广彬急匆匆地赶向了南离的茶阁,并且在回来时神色慌张,随后就下达了让南离玉勇出城的命令。”

“而在此之后,光复南离的士兵在宁广彬的宅邸里发现了他的尸体,从暗鸦的检查来看,宁广彬应该死于南离事变当天,他身上有三处刀伤,刀刀致命,暗鸦初步推测,是一名技艺精湛的刺客所为。”

“刺客。”妙影重复着这句话,“那很可能是那些躲在暗处的鼠辈……艾辛刺客所为。”

“大人明察秋毫。”天廷特使谦恭地低着头,“另外,我们还在您的茶阁里发现了……奸奇恶魔的痕迹。”

“什么?”

妙影眉头一皱,对混沌恶魔的厌恶感立即满溢出来。南离的茶阁是她最爱去的地方,一旦被奸奇恶魔污染,恐怕得清洗个好几十遍才算完。

“那个奸奇恶魔似乎十分强大,暗鸦正在寻找他的踪迹,很可能是往哀痛山脉的方向去了。”天廷特使连忙补充道,“您的茶阁没有遭受任何损失,那些茶具也都摆放在原位。”

“我不关心这个。”妙影冷声道,“一个奸奇恶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并且进入我的茶阁?那些守卫都睡着了吗?”

“事实上,茶阁的守卫都不见了,大人。他们很可能是中了某种奸奇妖术,丢了性命。”

“而我们初步的推断是,这个奸奇恶魔,很可能是那个能够化形成任何事物的恶魔,变化灵。”

在南离光复五天以后,妙影和她的亲卫队到达了南离,被叛军反复蹂躏过的城市需要南皋宗姬的出现以稳定民心,而妙影同样乐于出现在她的人民面前。

况且,她也有她的事情要做。

由于在南离一战中受了不少伤,李嗣一直呆在南离修养,令大夫们颇为吃惊的是,这位全身上下几乎处处带伤,还有力竭劳损等等问题的门下督,竟然只用了五六天时间就完全康复了。

不过即便如此,李嗣还是需要先在南离暂住一段时间,毕竟他现在名声在外,要是出了什么差池,南离的医生们恐怕很难逃得出南离百姓的群情激奋。

入夜以后,住在南离最负盛名的客栈“浮墨楼”的天字间,李嗣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他翻动着那本记载了混沌魔法的无名氏手稿,然而却根本没有实践的机会。

想也知道,现在南离到处都是鸦人,自己要是胆敢试试色孽法术,那鸦人也会让他试试他们的爪子够不够锋利。

李嗣早就听说了妙影来到南离的消息,只不过由于先前的传闻,他一直没敢主动谒见。他麾下的部队又都回到南阳去了,就剩他自己宅在客栈房间里打滚。

不过好在天字间也算是总统套房级别的地方,也不至于让他太过无聊。

在床上躺的久了,李嗣起身走到宽敞的阳台上,南离的夜景被他尽收眼底——点亮的万家灯火,热闹的夜市,街头攒动的人群,即使在多次战乱之后,南离这座城市还是恢复了它原本应有的生命力。

一直以来都凭着生存的本能作战,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要被混沌腐蚀的李嗣,第一次有了保护了什么的感受。

正当李嗣还在因为这种感受而回味无穷时,头顶的月光蓦地一暗,他敏锐地抬起头,拔腿就要向着自己的武器奔去。

“你跑什么?”

等他再回头时,一个披着黑色袍子,只有从身体曲线能看出性别的人已经站在了房间中央。

李嗣攥紧了拳头,但不一会就将身体放松,因为他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

不是,这袍子顶上的两个角这么明显,您藏了个啥?

他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而是双手抱拳,低下了身子:

“见过督师大人。”

“你鼻子还挺灵的。”

妙影向后轻轻一拨,黑袍从她身上滑落,显露出里面贴身的夜行衣。

能看出来,她为此花了不少心思。妙影走到椅子边坐下,夜行衣也随着她的动作绽开片片褶皱。

“你现在名声在外,石宏也告诉我,他从没见过有普通人敢带着一支残军和奸奇恶魔作战。”

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啜一口,随即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浮墨楼的茶怎么这么次……现在宁广彬已死,南离经略使一职空着,我打算让你来接任。”

?!

李嗣赶忙单膝跪下,他不敢抬头,连声推辞道:

“这,督师大人,我没有为官的经验,年纪又轻,要是我来做这经略使,恐怕难以服众……”

“我会让辅政大臣来协助你,这你不用担心。”

“但是……”

“卫北列省的事情,我难道做不了主?”

妙影稍稍昂起头,她的眸子里满是寒意,李嗣也识趣地闭上了嘴,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话,妙督师恐怕都不会开心。

“当然,我还有另一件事。”

她解开夜行衣,完美的躯体立刻展示出来——夜行衣下除了贴身的里衣,就再没有别的东西。

李嗣咽了口口水,要放在以前,他根本不可能想象自己能有如此的福气。

只不过她身为龙,可能永远也不会产生人类的感情吧?

心里这么想着,李嗣开启了自己一直极力限制的色孽符号,然而眼前的场景却令他一愣。

只见妙影身周飘散着的色孽能量并不多,和他之前所见的吕漪等普通人的浓度水平相当。这也许是因为色孽军团已经退走,“堕落之踵”也被脱下,妙影现在身上应该没有任何色孽腐蚀的痕迹才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找自己?

就在李嗣犹豫之间,妙影说话了:

“我试着像你那样做过,但就算碰到了一样的地方,也没有之前的感觉……你在等什么?”

李嗣有些激动地落下了手,只一个瞬间,他就明白了妙影的意思。

他的双手恰到好处地揉搓按挤,不一会儿就让妙影发出舒服的轻喊——有了这么多次“治疗”,他早已对这位龙帝之女的身体烂熟于心。

也许是因为秋日干爽,妙影身上不像前两次那样汗涔涔的,她的皮肤柔软且光滑,就连经过打磨的玉石也不及分毫。

在结束了里衣之内的步骤以后,李嗣的双手抵住了妙影的后脖颈,他向下稍稍用力按压,有些僵硬的颈部被揉开,妙影身上本就不多的色孽能量也已吸收干净。

“好了,大人,您现在非常健康。”

李嗣低着头乖乖站到一旁,妙影起身转了转脖子,有些不满地嘟囔着:

“这么快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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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威严的男人,南离的守门将有点不知所措,他张着嘴,半晌才结结巴巴地答出话来:

“丞相……玉龙大人,我马上为您通报……”

“不用了。”

元伯举起一只手,示意守门将停下:

“我要马上见她。”

妙影站在南离茶阁的最高层,她看着暗鸦在茶阁里翻箱倒柜,脸上的表情很是不悦——这些鸦人虽说是来自天廷的密探,但在寻找证据时却也不懂得轻拿轻放。

要不是那些名贵的茶具早早被桑衣收好,恐怕妙影早就喝止住鸦人的行为了。她在茶阁中来回踱步,双手环在胸前,龙爪不断地敲击着手臂上的银甲,发出有规律的轻响。

“好久不见,飙龙。”

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妙影疑惑地转过头,看到的是身穿重型钉甲的元伯。她的弟弟看起来在赶来时十分匆忙,钉甲和绿色的斗篷上都沾满了尘土。

“我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你为何不请自来,如此随意地进入我的行省。”

妙影眉头紧蹙,脸上的不悦又重了几分。然而元伯也毫不相让,径直走到她的面前:

“我也希望你能向我解释一下——你是如何做出,让一个二十多岁,毫无执政经验的门下督担任南离经略使的决定的。”

“这是我的行省,难道我还需要修书一封,请天廷丞相来决定卫北列省的官职任免吗?”

妙影的神色不变,但元伯能够察觉到,自己这位生性高傲冷漠的大姐(现存),此刻正在动怒的边缘。

“我无意干涉你的决策,飙龙,但我必须要提醒你——我听说了一些传闻,有关于你和那位年轻的门下督。我认为那些传闻是经过了添油加醋的,我也承认他的战绩十分辉煌,但也许你可以以别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以免让更多人,还有龙裔,对此产生误会。”

“比如?”

“比如,你可以暂缓南离经略使的任命,让他先脱离大众视野一段时间。”元伯显然对此已经得心应手,“人们的记忆总是短暂的,等到那些传言过去以后,你再行任命,就不会有太多阻力了。”

妙影看起来还是不怎么情愿:

“他是一个优秀的将领……让他无所事事是一种浪费。”

“那正好。”元伯压低了声音,“最近有一支规模空前的商队要出发,正缺一个带队的统领……他作为转运使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