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童年。
十一。
/雪/
雪一片一片，从灰白色的天空缓慢落下，一点点融化在苍镇的大地上。
‘’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连我的十八岁生日也是，连我的人生也是。‘’温赫的日记里这样写道。
温赫踮着脚，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雪落下的过程。他这样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已经十五分钟了，他偶尔在这里哭泣，而今天他并没有眼泪要遗落在这里。
窗台湿漉漉的，像被撒过水在上面。
天空湿蒙蒙的，像永远不会晴了。
这是苍镇这个礼拜的第六个雨天，今天比以往不同一点的是还多了点雪。
糟糕的天气往往会引起糟糕的回忆。
温赫想起五年前的那场雪。
/梦/
“到底什么是爱呢，人们发明了这个词，却始终没讲清爱的含义。”
他在哪里？温赫的日记本上总是给这一话题画一个问号，在温赫记忆中，父亲是一张模糊的脸。在温赫的眼里，那或许又只是母亲一个随口可以说出来的秘密。
“温赫，温赫…”
‘’是爸爸？”温赫听到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声音，此刻他正站在密集的人群中，尽管周围嘈杂无比，但他还是认出了那个声音，沿着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男人，身穿一件黑色的polo衫，牛仔裤。
温赫拔开眼前的人群，不顾一切的向他冲去。
“爸爸，爸爸…”任凭温赫喊破嗓子，眼前那个男人却无动于衷。
“回头啊…”温赫心想。
那个男人迟迟没有回头，尽管他周遭的人都转过身来看着温赫。
温赫眼看着离自己的爸爸越来越近，差一步就要触碰到时，却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拉住了温赫的肩膀，温赫死命的挣脱却挣脱不掉。
“可恶，就差一步啊…”温赫只能任凭爸爸走远，此刻他的眼泪已决堤。他回头想要看清拉他那个人是谁，却只记得自己在一片痛苦的回忆中惊醒。
温赫摸了摸泪湿的枕头，“又是可恶的梦…”，温赫擦了擦眼泪，眼泪滑过手臂触及伤口，温赫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也许手臂上的伤让他又要过很久才能艰难入睡，但比起手臂的伤更多的是心伤吧。
“爸爸，这是你离开我的世界的第三年，一如往常一样我在睡梦中醒来，我很想你，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如果我乖乖长大，你会回来找我吗…”日记上满是被泪打湿留下的痕迹，看日期这是温赫八岁写下的。
余超点了支烟，继续往下翻着…
/温岭秋园/
温赫的父亲叫温岭，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在家中排行老三。温岭家里在村里都算比较困难的，父母亲四十了要的温岭，算是老来得子，但父亲腿脚恰巧这几年不利索了，不能再下地干重活了。老大、老二进城也没稳定下来工作，媳妇也没娶，光靠母亲一个人勉勉强强养活大了温岭。
温岭从小跟着家里吃的窝窝头、惨糠野菜，有时候饥一顿饱一顿也成为常态了。自打懂事了开始，温岭就在家帮着母亲干农活，想方设法减轻母亲的负担。后来两个哥哥在城里安定了，也定期往家里写写信、打点钱，说说城里的故事。过年的时候，两个哥哥回家里拎着一些没吃过的、没见过的，在饭桌上谈谈城里的经历趣事，让温岭也心生向往。
十三岁那年，温岭离家去城里打工，一开始干的是给厂子卸货，后来也接点运输的活。二十一岁那年，温岭回老家，通过亲戚介绍认识了秋园，也就是温赫的母亲。过了一年，温赫和二十岁的秋园结了婚，在家办了酒席。又过了一年，秋园为温岭生了个孩子，也就是温赫。温赫一岁了，温岭和秋园决定共同进城，用多年攒的积蓄一起开了个小店，卖米面粮油。
直到温赫五岁，他的记忆里不再有温岭这个人了。
温赫看着窗外飘起的雪花，努力地回忆着父亲的样子。温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母亲很多晚上会偷偷跑到小房间里对着父亲的相片哭泣。
秋园出生在一个农民家庭，家里同样是三个孩子，她在家中排行老二。秋园的家庭在村子里条件算中等水平，秋园的哥哥前年考上了大学，成为了村里走出去的第二个大学生。秋园也想上大学，去城里，但家里想让弟弟上学，于是秋园读书读到了高中也放弃了，跟着家里一起干农活。
十九岁那年，秋园和二十一岁的温岭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温岭这时候家庭条件还算可以，两个哥哥在城里也算挣了点钱，自己在城里也有稳定工作。主要是人比较踏实肯干，秋园也相中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家里人也没反对。没多久他们便办了婚礼，秋园也为温岭要了个孩子，叫温赫。后来夫妻俩一起把小店开起来了，因为两口子做生意比较诚信可靠，大家也都比较认可。
“原本以为平静的生活可以一直这样过下去，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吧…”
“今天是我十岁的第三天，这一天我趁妈妈不注意的时候，鼓起勇气偷看了他的日记…”
温赫一只手拿着书签，一只手夹着日记本的一页往前翻着，有些字他看不太清，有些字他现在看不懂，但大部分的内容还是可以理解。温赫就这样一边看着日记，一边用耳朵仔细聆听外面妈妈的脚步声。
“巧克力是甜的还是苦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也许吧，有时候真的需要一个出口，我现在还清楚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如果能重来会不会现在也能轻松一点呀……”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温赫往后翻着日记，却没留意脚步声正在逼近。
“温赫，你在干嘛？”
是妈妈…温赫把日记别在身后，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对着妈妈。
“你在偷看什么？交出来…”秋园的声音冰冷且憔悴，秋园刚做完菜，还没来得及脱下围裙。
见温赫没有动的意思，秋园一把上前，夺过了温赫手中的日记本。
温赫傻站在原地，依旧是面无表情，直到秋园气冲冲的走出门，走出温赫的视野。
/宁远/
“温赫，我们去打球吧。”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赫赫，远远来找你玩了。”
温赫听到声音跑了出来，此时温赫已经换好了衣服，背上背着篮球，显然两个人是早早就约定好了。
“走吧，赫赫。”
远远，大名宁远。他是赫赫最好的朋友，也许是唯一的朋友。
“赫赫没等太久吧？”，站在宁远后面的是宁远的父亲宁启，宁启戴着眼镜，是个光头，四十岁模样，在水电局上班。
“倒是早早就换上衣服了，平时见他学习也没这么主动。”
“小孩子多运动运动挺好的，强健身体。”宁启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秋园也笑着看着温赫。
“拜拜，妈妈。”
“去吧，早点回来。”
/拾伊/
在温赫十一岁的时候，认识了拾伊。拾伊是个插班生，长相清纯美丽，从拾伊进到班级门的那一刻，就吸引到一些男生的注意，虽然她不是最好看的，但绝对是在班里排的上号的那种。
“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拾伊，你做个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拾伊，我的家在黎镇，原来在那边上学，我喜欢弹钢琴、画画，希望日后大家多多关照。”拾伊的声音很小，坐在后两排的人都快要听不清，但大家都能感觉到这位女孩的人格魅力，尤其是当她笑起来，脸上的两个酒窝甜甜的。
“拾伊，你暂且坐到那边那个空座位吧，最左边第三排那里。”
温赫左前方的那个男生举起了手，拾伊顺着手的方向走了过来。
“包给我吧。”
“谢谢。”
温赫留意到女孩的侧脸，她笑起来确实很甜。
“我叫拾伊，日后还请你多照顾。”
“应该的，我叫齐华。”
温赫看着新来的女生很快就融入了班级集体，心里也为他开心，但也有点失落堆积。
温赫呆呆的，只是望着自己眼前的课本，课间休息的铃声响起了，大家都过来找新同学搭话。任凭周围的一切喧嚣嘈杂的声音开始，温赫只有自己世界里一片的宁静。
突然，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打破了温赫世界里的宁静。
“你好，同学，怎么称呼？”
温赫抬起头来望向眼前，拾伊正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温赫想躲闪拾伊的眼神，但那一刻他已经被拾伊牢牢锁住。
“你好，我叫温赫…”
“我叫拾伊，日后请多关照。”
“好的…”拾伊不太自然的回应着，脸上尽力堆出了好久没使用过的笑，温赫心里很开心，但不知道该怎么表现出来。
“你的眼睛很好看。”拾伊笑着对温赫说。
“谢谢，你也是。”
/秋园的日记/
“世界在变，一切在变。自从你走后，日子过的没那么容易了，咱们一起经营了四年的小店，我叫来了咱妈来帮着看一看，同时我又额外打了一份工，在服装店卖衣服，这样的话忙下来一个月去掉开支也能攒一点钱，你那边还好吧，不用担心这边…有些事我在想，什么时候该告诉温赫，我不知道…”
“妈妈，”温赫推开了门。
“我眼睛进虫子了，很痛。”
“来，我帮你吹吹。”
温赫一只手揉眼睛，秋园注意到温赫手上的伤。
温赫看到妈妈仿佛在看自己的手臂，便反应过来，下意识的躲避了一下。
“在学校又跟别的同学打架了吗？”秋园的眼神一下变得严厉起来了。
“没有，摔的。”温赫往后退了两步。
“不是告诉你不要跟别的同学打架吗！好好学习，你这样对的起你爸爸吗？”秋园的情绪突然失控起来，吓坏了温赫。
温赫嚎啕大哭。
/宁远一家/
可能是秋园觉得温赫性格稍微有点内向，就给温赫介绍了个好朋友宁远，温赫和宁远也算玩的来。宁远的妈妈叫楚枫，是秋园的客人，两人聊的投机又是一个小区的，就互相认识了。楚枫很同情秋园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