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予取予求，生死一念

“自打半年前咱们俩第一次见面，这每半个月一次，我就会给你讲解一些道法典籍，现在你掌握的如何？”

“文字内容全背下了，您的点拨我也能说句全部掌握，但是……”

“但是，从未成功复现过典籍中记载的法术，即便那在典籍上写的有模有样的是吧？”相柳接过陆压没说完的话，并作出了补充。

“是的，毕竟这些只能作为古代文化的残余，感兴趣就了解一下，如若真想要施展，那就真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陆压最终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

长久以来，陆压都将柳先生当做朋友，把他教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当做一项有趣的消遣来看待，不过这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真实看法说给柳先生听。

“是吗？”柳先生听了陆压的话语之后并不惊讶地回答道，但是陆压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柳先生的眼皮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跳了一下。

毕竟陆压明明自身就在疗养病院中呆了半年，还好意思谈什么相信法术的人是疯子？柳先生有点汗颜，但是他没接陆压的茬，而是顺着他自己刚刚的话题说了下去。

“你说的没错，在我们的世界中，确实不存在那样的东西，道法、气运、神秘都是不存在于世上的幻想之物，所以基于这幻想之上的法术、符箓，当然都是空中楼阁了。”

“但是，你还是对这些东西很感兴趣吧？”柳先生说及此处，停下来喝了一口手中茶，而陆压一时间也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知道我为什么会给你讲这些东西么？”

“不知道。”这回陆压是真的不知道了。

“因为，我在你的身上看到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柳先生仍旧不紧不慢，但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落在陆压耳中仿佛炸雷。

陆压刚要说些什么，柳先生却先示意他不要急于回答，硬生生给陆压又摁住了，两人只是面对面坐着喝茶，观察对方的眼睛。

“但是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了，我有预感，如果我们继续见面，很可能带来双方都不要见到的坏事。”柳先生摇头晃脑的说着，语气中尽是遗憾之意思。

“那我父母的事情？”

“抱歉了……”

……

两人都沉默地喝着茶，面上不显，心思却浮动地厉害。

白色的水雾升腾，埋着陆压的脸。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把握到了什么，一种未知的，不可掌控的感觉久违地袭上了他的心头。

他骗了柳先生。

他刚才说自己这半年来，在道法、符箓一途毫无收获，说自己只是喜欢传统文化，看古书就是图个新鲜劲，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这一行行黑字白纸中承载的神奇之处，所以才一看上就爱不释手，陆压曾经尝试过施展所有学习过的法术，虽然几乎都失败了，但是那是几乎。

他曾经成功复刻过典籍中的法术，一道简单的占卜小术法，虽然简单，但是确确实实的成功了！

那次意义重大的成功，是来源于陆压自身的特殊之处。

陆压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要特殊，他有一项堪称超人一样的能力，而这项能力在无数文艺作品中被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去形容，比如“蜘蛛感应”、“恶魔直觉”、“见闻色霸气”等等——他能在一定的程度上预知危险并本能地做出反应以化解，陆压将其称之为【危险直觉】。

陆压将自身的这种非常人能够理解的感官，与柳教导的占卜小术法结合，为他的眼睛赋予了一道神奇的法术——【琉璃眼】，这是陆压自己起的名字。

效果就是观察能力大大提高，即使是自己闭着眼睛，只要念头一起，就能以近乎球型的视野观察环境，神奇之处不必多说，可以说是以上帝的角度观察人类。除了带来观察视角的改变，【琉璃眼】还能看到万事万物情绪的颜色——

爱意是温暖的红色，快乐是悦目的绿色，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情绪，其中最扎眼、最令陆压着迷的是……

是杀意、厌恶的黑色！

——是的，他现在很兴奋。他感觉有什么未知且庞大的世界要在自己面前徐徐展开其万一，他还感觉到周围环境阴冷、昏暗、危险，仿佛有针扎般的监视者在窥视自己。

还有，还有。

面前的这个男人，柳先生。为自己带来解开神秘世界之谜团钥匙的柳先生，自己对他更是一点也不了解。这些无一不让陆压着迷。

眼前的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陆压从未见过的浓浓的黑色，简直要看不清他的面容了，黑色的杀意与厌恶像是迷雾一样围绕着他。

自从柳先生第一次见到陆压，这位莫名其妙的先生身上就呈现这个数量级的杀意与厌恶，但是陆压的本能却从未提示他应该如何应对。而就是这种奇怪、莫名其妙、不能把握全局的危险神秘感，让陆压的灵魂感到无法形容的愉悦！

是！是！是！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

陆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血压、脉搏火线升高，可面上只是恰到好处的微笑。

而这微笑也同样呈现在柳先生的脸上。

“不过么，是想要对自己身负的秘密一探究竟，还是迎接厄运，你自己来决断吧。”

他喝完了杯中的茶水，拍了拍自己的衣服，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陆压站起来目送柳先生离开，门外的风雨模糊了他的身形，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直到柳先生彻底走远，陆压才再次坐了下来，他有注意到，刚才柳先生用过的茶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不和谐的地方。

他将茶杯端起来，在茶杯底下，压着一个纸条。

陆压打开纸条，上面写着十二个字：“明日子时，子母街十字路口见。”

看着这再普通不过的纸条，陆压灵魂深处的危险直觉开始疯狂跳动，这代表着，如果陆压前去此处，则会发生不可预知的危险。

这次危险直觉的反馈强度前所未有，一种针扎一般的感觉在陆压的灵魂上反复摩挲缠绕，他的本能非常抵触这张仅仅写着十二个字的纸条，仿佛是通向地狱的门票。

陆压保持住姿势没有动，他正在品味这种灵魂深处的触动，这种感觉让他上瘾。

这触动越激烈越凶猛，他就越兴奋越狂热，他从来就不抗拒这种未知的恐怖，相反，他很喜欢。

陆压的两只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自己，仿佛老饕品味绝世珍馐之后的的触动，直到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重重地坐在了休息室的沙发上。

“求知者之死是么？”

陆压把纸条扔进嘴里吞下，配着最后一杯茶，一饮而尽。

好茶啊，陆压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