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光阴啊……

神龙殿。

“老十三,你可真是甚得朕之欢心啊!”

姜长慎放下手中的朱笔,抻了个懒腰,心中说不出的大畅。

作为皇帝,他本该将一切情感都很好的隐藏起来。

对陌生人如此,对身边人更应如此。

帝心难测嘛!

可偏偏,姜长歌深知他心,做事往往还都能做到点上!

且又对他姜长慎毫无保留!

这样的皇弟,这样的臣子,哪个皇帝能不爱呢?

“王念华……刑部尚书……”

姜长慎看了眼龙案上自己新批的文书,会心一笑。

他缓缓起身,兀自走到了神龙殿前,负手望着阅江楼方向。

“咳咳咳~~~”

陡然,似感风寒,姜长慎猛的剧烈咳嗽一阵。

摊开捂在嘴边的蜀锦香帕瞥了一眼,丝丝嫣红刺入眼帘……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多少泛起阵阵落寞之色。

九龙夺嫡!

九龙夺嫡!

何止是他们兄弟竞争最激烈的那些年啊!

事实上,打娘胎开始,这场战争便已经打响。

这也是姜长慎身体孱弱的原因。

他这打娘胎便落下的病根,不仅药石无用,更是使得他根本无法修行武道。

而他也深知,自己的寿命怕是不会长久……

人死如灯灭!

一旦自己驾鹤西去,那么姜策……他能撑起大楚这一片天吗?

姜长慎不置可否!

“光阴啊~~~”

他幽幽感叹一句。

眼里的落寞和惆怅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坚韧和果决。

无论如何,他都得尽快为姜策肃清一切障碍,为他铺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同时。

他还得两手准备。

跟他骨血相连的姜长歌,无疑就是他姜长慎的后手……

“月儿,你都看到了吗?”

“长歌品性真的很不错,真的很值得朕托付。”

“有他在,以后不管多大的千难万险,策儿应该都能化险为夷。”

“而我们……”

“有着长歌在,必能合葬帝陵……”

“等着我……以后再也没人能将我们分开……”

默默抬眸望天,姜长慎兀自低吟自语。

渐渐地,他眼前似乎有着一道倩影。

那是他这辈子的挚爱,没有之一。

从他们初次相遇,那道倩影便一直默默地跟着他,守护着他。

无论自己是郁郁不得志的皇子也好,还是慢慢开始起势,手上开始沾染血腥……

那道倩影都从未因他的改变,而对他有丝毫的异样。

就是这样默默的站在他的身后,给他最大的鼓励和支持……

“长歌那小子,倒是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

“裴家的丫头?”

“还是说……叶家的那个仙剑大材?”

“额……”

“身份倒是不重要,主要得如月儿那般,得懂得疼人……”

姜长慎轻声低吟。

这个时候,他俨然已经不仅是一位帝王。

更是一位为自己儿子劳心劳累的父亲,一位思念着自己挚爱的丈夫……

一位——

兄长!

长兄如父!

“陛下,老奴回来了。”

听着耳边曹礼的声音响起,姜长慎缓缓将思绪拉回。

他看了眼跪伏于地,捧着一大摞奏疏的曹礼,淡淡开口道:

“起来吧。”

曹礼起身,小心翼翼的走到姜长慎身侧,恭恭敬敬的递上奏疏道:

“陛下,这里是尚书台呈上的奏本,以及监差司探查到的三份密报。”

姜长慎没有说话。

随意拿过一份奏疏,边走边看起来。

他阅读的速度极快,宛若在争分夺秒似的。

每看完一份,便随手丢下。

曹礼快速将奏疏摄入手中,迅速再递给他下一份。

如此反复,直到最后三份,姜长慎看完后,直接卷入了自己袖中。

前面几份奏疏,大同小异,都是关于这次彻查贪墨的。

这是外朝的事情,曹礼这位内朝宦人,自然不能多问。

但他的职责中,可有着为姜长慎分类奏疏的。

所以大致情况,他还是有些了解的。

一天啊!

三百万两!

这便是曹礼这等心如坚铁一样冰冷的人,听了都得火冒三丈,都想破开大骂!

然而姜长慎呢?

他似乎并不以为意!

事实上。

眼下的姜长慎内心虽然愠怒无比,但一切也在他意料之中,所以倒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反倒是最后被他单独挑出来的三份奏疏,让他不由眉头微微蹙了蹙。

一份来自青州。

是关于蜀江和广陵江交汇,河道清淤的问题。

这算是老问题了。

两江交汇,自然有着无数泥沙沉积,造成附近一十六郡都得面临水位上涨。

一个处理不及时,春汛或是梅雨,这一带就得有着涝灾的危险。

一份则是监差司密报,关于西蜀苏修和紫金山庄景天行约定密会之事……

至于第三份……

东越!

大炎!

他们两国这段时日在东越丹铜关,打了一仗。

最终,东越驸马爷王遂,近乎全歼犯境的大炎讨寇校尉卫骁麾下六千人马。

卫骁军监军陈琼,以及麾下第一猛将常翦皆当场战死。

卫骁艰难逃出,仅剩数十骑……

看完所有奏疏后,姜长慎默默踱步,走到一处白玉栏杆边,举目远眺。

目光似要穿透整个皇城,看清整个大楚,看清整个天下……

春日,暖风,微寒。

吹动他那已经有些微白的鬓发,吹得他一身玄色五龙常服,猎猎作响。

曹礼赶忙取来大氅,想要给他披上。

“不必了。”

“曹礼,我大楚共有多少江湖帮派?”

姜长慎语调平淡。

但曹礼还是感受到了他内心那股怒焰,赶忙回道:

“回陛下,我大楚江湖,放眼天下都算翘楚的大派,非三清山和叶家剑阁莫属。”

“其下便算是紫金山庄了。”

“再往下的话,诸如东木、南宫、西门、北里等,皆算得上是大的江湖世家。”

“至于他们之后……”

姜长慎摆了摆手,打断曹礼的话语,道:

“紫金山庄而今有多少帮众?”

“这个……这个……”

一时间,曹礼显然被问住了,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道:

“回陛下,老奴……老奴……老奴不知。”

“但依着监差司的情报,怕是紫金山庄的帮众,得有万人之众。”

曹礼确实不知。

但这也怪不得他。

毕竟任何一个江湖宗门世家或是帮派,又岂会将自己的实底交给朝廷?

好在,姜长慎也并未就此事再继续纠缠下去。

他沉吟半晌后,淡淡开口道:

“外朝在彻查贪墨,绣衣卫也在整顿,你们呢?”

“监差司查了没有?”

曹礼慌了。

这一点,他确实没有做。

而之所以没做,倏忽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则是——

老皇帝驾崩时,整个后宫以及监差司,可刚清理过!

可现在呢?

很显然,姜长慎觉得清理的还不够干净!

我哩天……

刚杀一批又要杀一批?

杀人是讲究技巧的!

总不能见人就咬,就杀吧?

这还不得将皇城彻底翻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