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信徒(八)

俞平的脸色倒是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几乎要让常京桐呕血。

“你跟踪我?”

“……”这中二少年,“没有。”

常京桐态度诚恳地回答,目光往他拉实的外套里瞧,却看不见什么。

那吊坠是被他收起来了还是放进衣服里去了?

“我就是四处逛逛。”

俞平微微眯起眼睛,似乎要透过凝聚的视线看穿她。

“能在上课的时候逛到小花园来?”

“……是。”常京桐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我现在就走。”

俞平没拦,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的。

常京桐直到出了小竹林,才感觉那恨不得在她背上钻出两个孔的目光消失了。

下课铃还没打响,常京桐干脆绕去了附近的图书馆。

看着那大门紧闭的图书馆,常京桐有些不敢置信,却最终只能低头,往高三的‘明清楼’走。

硬生生在楼梯间里挨到了下课,常京桐才迈着步子进了教室,敖思梦问了几句,常京桐状似老实地答了,怕迟到了被老师骂,干脆逃课。

她似乎对常京桐的逻辑有些无语,到底是没多说什么。

常京桐就这么在教室里熬了一上午,俞平一直没来,隔壁余宝颍也没了消息,她在草稿纸上涂抹了数个推测,却最终都说服不了自己。

‘明清楼’有七层,常京桐在放学人流散去后,暂时不急着再去图书馆,反而慢慢地绕着‘明清楼’楼下走。

敖思梦说过,晓月的尸体就是在明清楼楼下找到的。

一层有四个教室,两侧是厕所加逃生通道,中间是楼梯间,楼层很高,侧面是三个凑在一起的大字,正是‘明清楼’。

常京桐走着走着,绕到了‘明清楼’背后,见到和‘明清楼’几乎一模一样的‘光辉楼’。

那就是由学生会捐赠的楼房了。

一楼立着一个宣传牌,上头贴着不少各色的宣传大报,隐隐约约能在宣传牌遮雨棚支棱出来的地方看到‘学生会’几个大字。

她扫了一眼,目光又挪到明清楼楼下,想找到发现晓月尸体的位置,却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女孩子。

那女孩低着头,似乎正盯着地面看。

常京桐放慢脚步走过去,几乎走到她身边了,可她却好似无知无觉般,依然固定在那个姿势。

常京桐心里有股奇怪的直觉。

“余宝颍?”

那女孩定了片刻,抬起头来。

见到那女孩面容的那一刻,常京桐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柱直窜到了天灵盖。

这女孩和她梦里见到用衣架勒死自己的女孩长得近八成相似,但常京桐知道,这就是同一个人。

在梦里,她的视角不仅受昏暗的光线干扰,女孩的面容也因为窒息而扭曲,但大体的眉眼五官却是骗不了人的。

常京桐自问自己在这之前根本没有见过这人,为什么会那么清楚地梦到她,还是梦到对方那么诡异的死法。

“是你?你怎么才来?”

对方的回应更是让常京桐的心往下坠了坠。

看来对‘委托人’而言,‘绑定者’的存在的确是突兀的,这和其他NPC完全不同。

“嗯。”常京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人你找到了吗?”

听到这话,常京桐心里有了点底。

这‘地狱的引渡者’果然也是隐喻。

“还没有。”

余宝颍明显不悦地蹙起了眉头。

“仪式就在这周五,你能不能行?”

仪式。

这是个新词。

常京桐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会尽快的。”

今天是周二,还有三天。

听到这话,虽然余宝颍明显不大满意,但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反倒是常京桐忍不住开了口。

“你是在哪里知道我们的?”

见余宝颍盯着她看,她又补充了一句。

“绑定者,”常京桐指了指自己,“你是怎么联系上我们的?”

“我……”

余宝颍面色如常地张开嘴,刚起了个头,就忽然沉默下来,目光空洞地盯着前方,常京桐不自觉地朝前走了一步,想更近地观察她,鞋底在水泥地上磨过,发出的细碎声响像是个暗号,让余宝颍当即就回过神来。

她眨了眨眼睛,眉头再次皱起,声音也不大客气。

“你刚刚说什么?”

常京桐慢慢呼出一口气,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边缘泛黄的浅粉色纸片从裤袋里面掏了出来,常京桐捏着纸片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将那每天都要看几遍的轻飘纸片展开递到余宝颍的眼前。

“你的话有一个地方弄脏了看不清。你能告诉我,这句说了什么吗?”

余宝颍的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纸片上,隔了几秒后,她张了嘴。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上面什么都没有。”

余宝颍显然对常京桐的表现并不满意,她再次提醒常京桐周五的约定,便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常京桐想开口留她,她心里有太多问题需要问了,但最终还是在余宝颍隐约带点戒备和怀疑的目光下停下了脚步。

她是因为余宝颍的委托而来的,那如果余宝颍不再信任她,想要取消这次委托的话,那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呢?

或许倒回去,余宝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做了什么事情,才能成为委托者呢?

纸片上的倒计时结束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她记得‘国师’也是在这个问题上情绪和理智出现了问题。

这背后的神秘力量,为什么让委托人认得出他们,却又不让委托人告知被迫绑定的人这内里的‘秘密’呢?

常京桐站在原地,目光漫无目的地停留在地面上,看着看着,她忽然回了神,仰头看了一眼。

是这里吗?

水泥地上有一圈浅浅的肉粉色,这种浅淡的肉粉色不细看看不出来,但是盯久了,就会觉得和周遭的地面有了些许分别。

余宝颍在这里是做什么?

常京桐回想一开始见到她的场景,她好像只是盯着地面瞧,像个凝固的雕像。

是在缅怀晓月?

常京桐下意识否定,因为余宝颍刚抬起头来的神情,好像称不上感伤。

因为余宝颍临时提出的周五要求,让常京桐更加觉得时间紧迫。

她怕事情生变。

仪式到底指的是什么?

常京桐直到走进了图书馆里,都忍不住在想这件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看到的‘邪教’两个字,总是在她眼前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