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青青,田野青青”
“鸟雀硕鼠,勿食我苗”
“田野黄黄,田野黄黄”
“鸟雀硕鼠,勿食我粟”
在绛之北的赵氏封地地下宫城外,一大片沿着绛水河畔,被沟渠和如同棋盘格子一样密密麻麻的田埂小路,分割成大小一致的方块儿土地,这一块块大小相同的土地,每块儿土地大小为一百周亩。
而这些一块块具有一定规划、亩积和疆界的方块田。长、宽各百步的方田叫一“田”,一田的亩积为百亩,作为一“夫”,即一个劳动力耕种的土地。井田规划各地区不一致。有些地方采用十进制,有些地方则以九块方田叫一“井”。因为把九块方田摆在一起,恰好是一个“井”字形,井田的名称就是这样来的。一井的面积是方一“里”;一百井是方十里,叫一“成”,可容纳九百个劳动力;一万井是方百里,叫一“同”,可容纳九万个劳动力。
在井田的田与田、里与里、成与成、同与同之间,分别有大小不同的灌溉渠道,叫遂、沟、洫、浍;与渠道平行,还有纵横的通行道,叫径、畛、途、道。各种渠道的大小、深浅和通道的宽窄,都有一定的规格。
此时这些井田上种满了粟,在夏秋之交正是粟米成熟的时候。所有在井田上生活耕耘的农夫们,纷纷唱着丰收的歌曲,挥舞着工具收割着,他们为之付出一年的汗水的果实。
女人们则背着柳条筐走在男人前面,她们的手里拿着用青铜铸造的比镰刀小点儿的小铚,然后便直起身子按照直行的顺序,不断的用小铚将田里半人高的粟的谷穗,从秸秆上割下来然后丢进胸前的柳条筐里。
而男人们则拿着镰刀,跟在女人后面,当女人们用小铚割下谷穗后,他们便用镰刀将留下的秸秆割断,接着半大的孩童们则将割倒的秸秆扎结成捆,放到田边方便自己的父母荷锄归家时,将秸秆带回家用于点火做饭。亦或是向土地封主上交用于饲养與车战马,或是祭祀所用大牢少牢的刍稿。
就在这所有人为秋收忙碌的时候,在田野的边缘的黄土路上行驶着三辆驷马战车。在战车的中间,有近百名持戈甲士护卫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
“君上,那里像是个野人的村落。”坐在马车里一个全身甲胄的中年男人抱着宝剑,指着窗外山脚下一个正冒着炊烟的村邑说道。
“哦?”
“扶吾起来!”
“诺”
此时依靠在马车车厢,一个身材瘦弱脸色有些蜡黄的男人,这个男人便是晋国六卿之一赵朔,在他旁边的是他刚刚从国都招募来的家臣下大夫程婴。程婴急忙从坐下拿出一个蒲团,靠在他的背后,方便他观赏美景。
看着几个身着粗衣短褐的农夫,正在村落正前方黄土路,下面的田野里看着自己,这些农夫并没有向自己等人行礼。
见这些农夫如此无礼,赵朔疑惑的问道:“这是吾赵氏之田?”
一旁的鉏槐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开口道:“君上!确实吾赵氏之田。”
看着这几个陌生面孔,赵朔突然问道:“吾曾记得去岁吾等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里不过一井之田,八家之朋?”
“是的!”鉏槐点了点头,然后皱着眉。
“走!吾等去看看。”
看着自己的首席家臣也是疑惑不解的样子,赵朔干脆下车去弄个明白。
即然自己的家主打算去见识一下,鉏槐也只好同意赵朔去看看。不过为了安全起见,鉏槐让下大夫程婴抱着宝剑带着战车跟在赵朔的身后。同时让持戈的车右祁叔,以及徒羡卒长灵扶轮一左一右护着赵朔左右,同时还有一大批甲士围着他们。
……
“拜见家主!”
当赵朔他们的车马到达野人们的村口时,没有见过这么大场面的野人们,纷纷做野兽般四散而逃,仅仅只有几个看上去应该有点地位的野人,才敢上前来拜见。
赵朔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苍头老者,他身后跟着几个青壮年,看到他们之后也不显得惊慌,这几个人还懂得上前施礼,看上去除了显得穷困一些,与居住在城里的国人们也没什么不同。赵朔问为首的老者,说道:
“老丈有何名姓?汝为何称吾赵氏家主?自从吾为卿以来,便将赵氏族长让与吾的叔父赵括了。”
“家主,吾叫河,乃是赵氏老人。壮年之时吾曾持戈追随先主,出入赵城邑寺司舍,有幸见过几次家主,先主在世的时候,家主还未为卿,便为吾赵氏的少君子。家主为赵氏嫡子,依礼自是吾赵氏家主。”
春秋时期的老人指的是,长期居住在国都,城池里的人,一般都是国人。《国语•鲁语下》里载孔子曾追述周代制度:
“先王制土,籍田以力而砥其远迩;赋里以入而量其有无。任力以夫而议其老幼,于是乎有鳏寡孤疾。有军旅之出则征之,无则已。其岁收,田一井,出稯禾、秉刍、缶米,不是过也。”
“籍田以力”是说野人之八家共井,“赋里以入”谓国人之“九夫为井”。“任地事而令贡赋”、“有军旅之出则征之”,当然是指对国人兵役之征发,即“赋里以入”。“田一井所应上交之“稯禾、秉刍、缶米”,则属于国人之任土作贡,属象征性上贡。若是野人,其八家共养之公田之上的所有收获物均应悉数上交。由孔子所述,我们可以略知国人贡赋之大概。
从而还原西周春秋时代井田制的基本状况,也可以大致推测居于其中的乡村居民的基本状况。土地之分为公田与私田是没有问题的,但公田、私田的区分仅限于野人。
国中的平民当然也主要从事农作,但他们的土地没有公田、私田之分,只是“什一使自赋”而已。
这个“自赋”包括自行承担军役并上交一定的税赋。国人的土地也是“方里而井”,但因为不须同共养其公田,所以是“九夫为井”。
而且,作为征服者族群,国人有从军的权力。而野人只有老实服役的义务。
赵朔问道:“既是我赵氏的国人,那汝为何来此处居住?”
老人开口道:“因为这些年来常有野人逃亡,故而赵城大夫,便征发吾等退役甲士以及国野遂人,迁徙其家来边鄙村邑担任里正,酇长,鄙师之职,一来可以就近监督野人,防止野人奴隶逃亡,另一方面也能够协助赵城大夫征赋收税。由于吾家中人丁兴旺,有五子可出五丁,于是便让吾等连同二十户野人迁徙此地,开垦土地建立村邑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