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雪真大,跟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似的。
雪覆盖了这个村子,这是地理上的南方、文俗里的北方。村口的百十户人家都围靠在炉火边,聊天、欢笑着。快要过年了,淮河南岸的小村都是这样。
有一段温凉的故事从这场大雪中开始,如果你有空,我想说给你听。
时间是2008年1月。
我从这个刚下大雪的村口出发,坐的三轮摩托车,大家都叫它摩的,十来个人拼车,一人两块钱,来到十几里外的镇子上。
“老板,给我打3块钱的卡。”我走进网吧的小门,对着柜台后的老板喊道。街上虽然冷清,网吧里人不少。这是小镇唯一一家网吧,3块每小时是最便宜的那种电脑,也不需要任何证件。
我也不是一个新手,找了角落里的一台看起来还不算太破的电脑,开机坐下,紧接着从上衣内的口袋摸出半包烟,从中抽出一根后装老练地点上了。
沉浸在自己喜欢的游戏中,总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玩卡丁车正来劲着,突然电脑自动关了,时间到了。没有钱续费的网瘾少年只能愤愤地锤了一下桌面,把耳机一扔就起了身,带着放在桌上的半包烟,出了网吧,已是下午4点多,大雪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房子、路上、田地里都早已覆盖了白白厚厚的一层。
卧槽,雪那么大,路上车都没了,我怎么回去啊!
心中默默想着。来的时候光着急着上网了,都没感觉到,回去一想还有好几公里呢,现在雪那么大,连三轮破摩的都没了。
有车也没用,我没钱了,一共5块钱,2块坐车过来,3块上网用完了。
我是在这走亲戚的,这是我外婆家,妈妈嫁的不算远,就在隔壁县,但交通不便,单程都得折腾一天的时间,所以我也来的很少。
可是现在雪太大了,路面的积雪很深,三轮也早就收工回家了。回去唯一的路,是条孤单笔直的乡村公路,周围都是望不到边的农田。
卧槽!这三轮车摩的大叔不守妇道,这么早就收工。
我暗骂一声,想想又不太对,这好像叫没有职业素养,跟妇道应该没啥关系。
不过想这么多没用,也没啥办法,走吧,毕竟眼是孬种,手是英雄。也不对,应该说脚是英雄。
出了镇上没多久,这条不宽却笔直的乡间小马路忽然开阔多了,一直通向远方,与白茫茫的天际连在一起。其实挺美的,这一幅,风雪交加却安静温婉,天地苍茫似水墨江南。
前面好像有人也在缓缓前行,我便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子。慢慢赶了上去。
是个女生,乌黑的直发扎了起来,淡蓝的冲锋衣显得很活力,走起路来很有气质。嗯,是我喜欢的类型,光看背影就知道。
这样的环境和天气,这样的一条路上,有人就会很有安全感,甚至是种莫名的亲切感。
或许是我沉醉在这幅美丽的风雪画卷,也或许是还没有色胆包天,没有追上去搭讪,其实我也没和女生搭讪过,因为我不敢,我只敢脑补痴汉尾随的戏码,甚至脑补她是个女鬼,一转身露出骷髅头把我吓个半死。总之,内心深处的我还是比较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这个背景很漂亮,就这样欣赏着已经很满足了。
离那个女孩还有几米远,很近了,她没有发现,我便与她保持了不变的距离。忽然觉得挺好的,自己的小小世界与这广阔天地用洋洋洒洒的大雪来交流,这幅画面太唯美了。
好像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要多出去走走,心情好了,便是一步一景。
年轻时总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就这样走了不知道多久,不知道多远,好像快到目的地了,也就是说将与不认识的她分别,还突然有种不舍的感觉。
身后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我赶紧往路边靠了靠,可前面的女孩似乎没有听见,仍然在路中间慢慢地走着。后车鸣笛声越来越近,听声音就要到跟前了,怕是刹不住了。
你猜我怎么想的?没错,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即将到来。
你猜我怎么做的?没错,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突然上演。
嗯,时隔多年,我都不曾忘记这脑残狗血的一幕,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当时为何这么地脑残,要说是脑子一热,那也太热了吧。
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看了那么多遍的我当然是轻车熟路,冲上前一把抱开,然后两人一起摔到了路边。
我躺在雪地上,女生躺在我身上。
躺好的我,尴尬地看着身后数米远的白色面包车。妈的这破车喇叭怎么这么响,我还以为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刹不住了。
呵呵,早说离那么远我也不至于这样,搞得我一点面子都没有,尴尬的想撞墙。
彼时彼刻的我就像一只雉,俗称野鸡,想把头插进雪里,露个屁股在外面就好了,屁股好,屁股不丢脸。
可我的后脑勺好像是磕到了,面门好像又被这个丫头拐了一肘,感觉迷迷糊糊的了。
面包车司机停到我们跟前:“你们这么走路也太不小心了,下雪天路那么滑也搞慢点。”说完他就一脚油门,白色面包车融化在不远处的天地交际。
女生的耳机滑掉下来,看到这种情况,也是一脸懵。她把我扶起来,看到我鼻子和后脑勺流下的血,便扶着我送到不远处村卫生室。
大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很快就掩盖了我现场的血迹。天色还是那么亮堂,黄昏在大雪面前毫无本色。
除了天空中狂风暴雪的吼叫,一切,都像一开始那样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