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逃兵

在头一抹冰雪消融的暖水里，水之季到来了，它如同一位温柔的女士照拂过大地，给那些经历寒冬困扰的土地予以舒缓。

流动的春季之水在河谷领的溪地中潺潺漂流，农民们收获新的农田果实，割下麦田里的暖麦，摘下豆地里的牛豆，用木连枷拍打那些谷物将其脱粒。

在斯巴克村庄的晒场上，新一季的粮食正晒干着，春枝女神和煦的灵光照在每一个领民的脸庞，让他们看上去充满活力。

“水季的大丰收，嗯...不错。”

里昂骑士骑着一匹年轻的骡子，在河谷地的田埂头上来回探查，低头翻看脚下的那些土地。

在他身旁跟着扈从达姆和学徒莱恩，他们是河谷地的骑士领袖阶层，此番探巡田间，是为应有的纲伦。

在这个拥有魔力与地脉的世界里，除开风与霜之季之外，火、地、水三季都是能出产粮食的「小成熟」，只是其中水之季是丰收庆典的大产「大丰收」，而它们里边还有一个特殊的存在：地之季更适合农人进行大范围的提前翻耕，这时候记得不要休田。

一旦作物吸取过了养料有一定的亏欠，那么人们会调整土地，一般在水之季的末尾过去，火之季初气候干燥的时候进行肥田。大部分普通领地会请来一些神殿的牧师操办仪式。但也可以用发酵沤肥的人类或牲口的大粪——当然这是里昂的主意（之前也建好了几个堆肥点），大部分的农奴们只是埋头苦干，偶尔休息罢了，不懂得农产的技艺，因为大部分封建庄园主夺去了他们的自由时间，只求劳苦的表象，而不求实效。

还有一种民间广为流传的说法，那就是种植一般是在地之季播撒足以生长好几季的种子，但并不强制，只要不是在风之季播种即可——风之季的天气可不适合农活儿，所以农民很闲不忙，正如河谷领之前的大风天那样。

在一块豆地旁，一户农民见到领主大人到来，赶忙向里昂跪拜起来。他抬起头翩翩然，又俯身摸过农户的头顶，欣然接受这种赞美。因为骑士授予保护，而农民们则回馈感恩，这是秩序众神赋于大地的基本运转逻辑，自古如此。这还有一个大前提，那就是里昂真的能从敌人手中守护他们的性命，又以身作则，冲在战斗的锋线上。

给予宽松是一回事，端架子又是另外一回事。

如果只给予宽容而不肃穆，那秩序可能会潜移默化地崩坏，人不敬神而民不爱君的状况便为堕化了。

“领主老爷！圣人的光辉！”

“我看天父的儿子也不过如此了。”

一些人说话夸张，里昂对此不置可否。

他们在田地间来回走动着，而在木墙线外，冰雪融化也带来了另一个潜在的隐患。防线外的丘地上多有散落遗存的绿皮孢子。

里昂特意命令保罗带那群伐木工人巩固防线的时候，还记得用火油去烧灼掉那些恼人的绿孢子，以防止哥布林的滋生灾害。

这群小鬼东西繁殖力惊人，既掠夺异族雌性，又能在地里生长。好在里昂的异界客特性使其免疫了次级邪神赐予它们的恶趣味技能【弱仇恨判定】，才没忘记这除根的一茬，免得哥布林“春风吹又生”。

“最近狩猎队的消息怎么样？”里昂摸着骡子，光精灵的赐福让他在田头的微风下熠熠生辉。

“大人，那群绿皮往盆地的方向行进着。”学徒莱恩补充道，“我们的猎人得到的新流言，说是那些绿皮肆虐了红磨坊村和道路上的几个村屯，正在往玫瑰盆地的方向前去。”

“磨坊村！”扈从达姆露出了悲伤的神色，在那些残忍的兽人手下，恐怕人们的日子是不会好过的。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丘陵地的另一头，沿着深林的土路里有一对从原野外线方向逃荒而来的民兵男女，在他们身后稀稀拉拉地跟着几个残兵鹰犬。

“芙蕾尔，再坚持一会儿。前面好像有个村庄！...就快到了。”泥路上，栗色卷发的查林·罗德文扶着一瘸一拐的女伴，后者这个原本干练的女孩儿此刻正发着低烧。

除开从兽人大潮里侥幸逃生下来的好运气以外，这份上天对他们的眷顾似乎就到头了，从那之后一路以来的风寒都让他们不好过，更别提那些幸存下来的寇兵了——这些原本是民兵或者征召兵、雇佣兵的家伙们在兽人劫掠过的土地上进行着第二次的疯狂攫夺。

他们像是一群堕落的，失去礼教秩序的人类，失了良心，非但没有援助其它村子的意思，反而打起了战争灾难财。

“跑，我看你们还能跑多远。”

在泥路不远的后头，一个匪寇打扮的痞子帮士兵笑眯眯地看着眼前不远处那一对落难的人儿，“想逃出我猎狗班迪克的手掌心，哈哈，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老大不对，有个女孩！”另一个长下巴的匪兵眼睛伸长了去看，短暂的打量过后转而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这个土匪的眼色里开始带上恶意的贪婪和艳羡。

道路另一头，两个年轻人紧张起来，他们可不觉得这些咬路的强盗兵寇会是什么遵守约定的好人。

“为什么！不去抗击兽人，反而祸害乡亲。”民兵查林愤怒地回头质问道，换来的却是几声嗤笑。

“兽人？你怎么不去！那是人能打得过的吗？”猎狗班迪克不以为然地驳斥着民兵小子，“我看你们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让我来给你们开开眼！”

“可恶...”这些兵寇的嚣张引来了芙蕾尔的愤恨，但是她此时生病了没什么力气握紧武器，光是走路都很艰难了。

“别怕，芙蕾尔！我一定会把你安全带到村庄里的。”查林低声安慰起同伴，不时回望几下。

却看见那群兵痞继续戏弄着他们，故意不追赶而来给个痛快，反而是在慢慢地玩弄他们的紧张情绪。

“...”查林的身上飘过一缕垂死的暮气。

难道真的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如果杰克长官还活着的话...

想到为了保护村民们牺牲的杰克大叔，查林的心灵在流泪。

一定不能放弃！

但是...他们从训练场上带下来的本事，在这种泥泞小道里能发挥出几成呢？对方可是地头蛇！

显然这将是一场单方面的欺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