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拜观世音

猛进来两个头陀，就要把陈衣架出去。

陈衣行了礼，立定，任那两头陀如何使力，脚趾头都掰不动。他们哪里晓得，陈衣有这金刚不动的神通，两个头陀，怎能撼动泰山？

那院主急了，斥道：“你们俩，寺里没给你们吃饭？连这也抬不动！看我的！”

院主亲自上阵，照样抬不动一分。

陈衣道：“老院主，你就是叫上你这五百个僧人，也是抬不动的。”

那院主不信，又叫了十多个人来，有人抬手，有人抓腿，有人掰头，有人顶肚，有人撬脚，仍是无用。陈衣立在那，纹丝不动，有如那降魔的韦陀，又似西方接引的佛祖。

有僧道：“老爷，这和尚怕不真是有什么本事，他只是想要留宿一晚，要不，我们还是给他挪身床，就不和他计较了。”

院主想了想，对陈衣道：“这个和尚，你不过是要睡一晚，倒是好安排，你就去那柴房睡一晚罢。”

陈衣叹道：“本来释家僧人，哪里都可歇息，就是那坟堆前，也是可以安躺一晚。若是无佛处，你就是不架我，我也走得。但这天下寺庙皆是同源而出，岂有此等道理。我若真是那柔弱苦修的游僧，怕早是被你这等人给轰走了。”

院主怒道：“你乱说些什么胡话？我这等人怎的你了？不是给了柴房与你！”

陈衣道：“我进来借宿，你不看我戒牒，不看我度牒，却只看我穿着，此等做法，与那狗眼看人、趋炎附势之人有何区别？还扯什么住了七八个年头，赖着不走的游僧。”

院主跺脚道：“你怎污我是那般人！”

陈衣道：“你不也污我是无赖僧人。”

院主道：“来人，给我把他打出去！”

旁边接待陈衣的小沙弥拦道：“老爷，使不得，使不得！”

院主道：“使不得甚？他要是真有本事，就不会只站那让我们抬了。不过小戏法，怕甚？”

陈衣道：“我倒是打得，就怕不但废了你的棍棒，等会儿你人还要遭殃。算了，我也不与你浪费时间了，待会儿那猴子进来，一着急，你这方丈都给你拆干净。”

陈衣向前跨了几步，将那院主提溜起来，就像拎只小鸡仔，两脚不停晃荡。

院主这才怕了，扯住衣领道：“老爷饶命啊！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陈衣道：“我佛门中，只有顶天立地大丈夫，没有欺软怕硬硕鼠辈，若你真心向佛，这样的习气，趁早改了。否则莫说是证个罗汉果位，就是人天善道，你也去不得。”

院主哭道：“老爷说得是！我知错了！”

陈衣这才将院主放下，让他自己往外走。

一传十，十传百，这一寺的和尚都炸开锅了。本就还没就寝的众人，都纷纷从寮房中出来看热闹。

山门外，那几个徒弟久等师父不出，又听到里面闹哄哄的，怕是出了什么事，牵了马就进了山门。

一路走来，到了二门后，见那后门处围了一堆和尚，几徒弟走近一看，倒座观音像前，师父和一个老僧，正在蒲团上拜观音。

最外圈的僧人，看到三个长相凶狠的和尚，牵着一匹马走过来，吓得溜的溜，爬的爬，还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发软，脚发麻。

“妖怪来啦！”有僧人大喊。

只需一瞬间，这道路就让得干净。众僧躲在菩萨后，探头出来望。只有那僧官被陈衣按住，跪在那里，瑟瑟发抖。

“不用怕，这几个是我的徒弟，只是长得出挑了些。”陈衣道。

那几个出挑的徒弟，一个矮小如猴，雷公嘴，浑身毛，眼冒凶光；一个黑胖如豕，大耳长嘴朝天鼻，双眸泛水；一个人高马大，青靛脸，赤红髯，圆目狰狞，倒是牵了匹膘肥体健的好马。

那僧官这下才算知道了，原来这伙子和尚，就面前这个唐僧，是个正常人。

陈衣道：“徒弟们，等久了吧？”

八戒道：“师父，这在门口站了老半天，没见你出来，倒也没什么，就是听到里面乱哄哄的有动静，怕有妖怪抓了你，这才进来看看。”

沙僧笑道：“二师兄，你哪次见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咱师父能御山，若那妖怪敢来，就是给咱们挣功绩的。”

悟空道：“师父，你这是做甚？”

陈衣道：“和老院主一起拜菩萨，你们先去歇息，让寺里备些斋饭。”

悟空双眼扫了一下露头的那些僧众，道：“哪位师兄与我等带路？”

一位战索索的小沙弥被推了出来，正是那山门扫地的杂役。他道：“各位老，老爷，跟我来罢。”

“拜佛专心拜，莫要东张西望。”陈衣语调平平，却足以震慑这僧官。

那僧官拜了一拜，起身，不知所措。

陈衣问道：“拜时心中想些甚？”

僧官道：“对不起菩萨，对不起老爷，我不该以貌取人，天下僧众皆是一家，我千不该，万不该，让您去前廊，去柴房。我该死，我有罪，才有今日之报。”

陈衣颔首道：“说得挺好的，想来平日里，这样的忏悔文书是用了心的。只是你心中怕是想的，‘这该死的和尚，大老远跑来我这里找晦气，等他睡了，我找人捆了他，去见皇帝。’罢。”

僧官心头一紧：他怎么知道，我想什么，竟还能一字不漏的说出来！难道真是个有本事的和尚？哎呀，我这老眼昏花的，怎就看走了眼。

陈衣道：“你非老眼昏花看走眼，你只不过心被蒙尘而已。怕是时刻都掉进钱眼了。继续拜。”

僧官只得继续。

拜了一会儿，陈衣又问：“此时，拜下去，又是什么感悟？”

那僧官如实回答道：“恨我自己有眼无珠，不识高人。”

陈衣摇摇头道：“还是不对，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

僧官噗通跪下，爬在蒲团上，道：“老爷，我年纪大，经不起折腾，你就放了我罢。我知道自己贪财好名，好不容易挣了个僧官来做，有信众来做法事，我都从中捞了不少香油钱，着实是不该，犯了偷盗与不善和众戒；轻慢师友，又犯了轻慢戒；将师赶出，不与住宿，又犯嗔报与独受利养戒……”

老院主头一磕道：“观音菩萨啊，罪僧所犯戒律，罄竹难书！今已忏悔，还请菩萨原谅！”

陈衣淡淡道：“原来，你也知道自己犯了何错。能挣个僧官，你也算是聪明之人，只可惜走错了路，进偏了门，如今该给你正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