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醒醒,别睡了。”
柳媛媛推了推身旁发出轻微鼾声的骆攸宁,忧心忡忡地问道:“你没事吧?”
“他从刚上高中的时候就这样了。”会议桌对面,穿着耐克运动服外套,梳着个锅盖头的蒋庆摊了摊手,“他说医生诊断出他有轻微的嗜睡症。”
“唔……”骆攸宁朦朦胧胧地坐了起来,晃了晃还有些发晕的脑袋,看着围在会议桌前的四人,脑子渐渐回想起来关于这场社团会议的记忆。
“不好意思,咱们讲到哪了?”骆攸宁面带歉意地问。
“我们讲到咱们社团招新的活动内容了。”坐在蒋庆旁边的周晓天扶了扶眼镜,耐心地说:“秦桃夭提议让神话故事与最近挺火的剧本杀相结合,写一个神话解谜剧本,在招新大战中作为‘神话研究社’的招牌项目使用,你觉得怎么样?”
“剧本杀?”骆攸宁疑惑地说:“我从来没有接触过剧本杀,不太了解它怎么玩。”
“哎呀!怎么连攸宁也这么说!”一旁头发微卷,体型瘦小的秦桃夭不满地嚷嚷着,像一个闹脾气的洋娃娃,“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没体验过剧本杀的乐趣!你们的迄今为止的人生有多灰暗你们自己都不知道!我特地提前找高一的学弟学妹做过调研,剧本杀在小辈们之间可是相当受欢迎的!”
“我玩三国杀的,我觉得我的人生过得非常的充实。”蒋庆耸了耸肩,说:“要我说,咱们还不如设计一套以北欧神话为题材的类三国杀桌游,我敢保证它比你那剧本杀有意思。”
“切,老掉牙的创意!据我所知天文社和化学社早就已经开始设计你说的那什么类三国杀卡牌啦!”秦桃夭摆了摆手,轻蔑地说:“听说甚至田径社也有准备把体育明星做进三国杀的念头,到头来大伙的招新活动全都一个样!不标新立异怎么竞争得过人家!”
“咱们神话研究社本来人就少,要是这次招新大战再不多招两个社员,就等着学校把活动室收回去吧!”
秦桃夭看着众人若有所思的神色,乘胜追击地从书包里掏出一张传单,“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说:
“正巧我们学校附近开了一家剧本杀俱乐部,放学后大伙不妨去体验体验!保证让你们流连忘返!”
秦桃夭以外的四位成员纷纷伸出身体,瞅着那张墨绿色的传单——传单四周用金黄色的绸带镶嵌,正中间的位置被一棵画工精美的巨树所占据。巨树的根部植根于地球的数片大陆之上,高耸的树冠旁飘浮着缎绸般的云朵。如果再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在巨树的枝叶间,修筑着一栋栋矮小的木屋,一簇浓烟从烟囱中飘出,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尤克特......拉希尔?”周晓天一边念着传单底部的暗金色大字,一边说:“这是这家店的店名?好拗口的名字!”
“不过这名字好像有点眼熟?”柳媛媛不确定地问道,“我们应该没去过这家店才对!”
“这是......北欧神话中的世界树的名字!”一直未发言的骆攸宁直勾勾地盯着传单上的巨树,黑色的瞳孔发出异样的光彩。
......
放学后,神话研究社的成员们收拾好书包,由秦桃夭带路,一同前往尤克特拉希尔俱乐部。
正如秦桃夭所言,这家剧本杀俱乐部离学校仅仅两公里的距离。不过因为开在一条极其隐蔽狭窄的巷子里,即便是有秦桃夭带路的五人,也差点没能找到店铺的位置。
“这家店,真的是在做生意吗?”五人终于站在了俱乐部的大门口,不约而同地腹诽道。
俱乐部的上方挂着刻有“尤克特拉希尔”拉丁语的木匾,店门完全由木料打造,简单低调。要不是门旁的柱子上粘贴着的剧本杀传单,任谁也猜不到这家店居然是一家剧本杀俱乐部。
四人不约而同地望向秦桃夭,感受到四道质疑目光的秦桃夭尴尬咳了一下,说:“其实我也没来过这家店,我是听学弟介绍的......”
“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周晓天叹了口气。五人先后踏入这家店内。
与店门的简陋装修不同,门内的装修精美,以淡绿色为主,以亮金色为辅,充满了现代化的风格。小小的圆形柜台里,一名微胖的带着眼镜的男人正喝着咖啡,捧着一本老旧的书翻看着。男人感应到有客人踏进了这家店铺的领域,抬起头,面向客人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
“欢迎光临。”
“你好。”
“您好,打扰了。”
“......”
五人好奇地打量着店内的设施,离柜台不远的休息区摆放着两套黑皮沙发。沙发的面前是一座由积木拼成的世界树模型,造型精美,夺人眼球。沙发侧面的墙用深蓝色的颜料粉刷,一根根交错的树枝装点着墙面。在树枝簇拥的正中间,一幅不大的油画紧紧地面对着众人。
“这是......”骆攸宁死死地盯着那幅油画,灵魂深处的恐惧被一秒唤醒,自脊背起的寒意迅速遍布他的全身。骆攸宁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冰凉的五指抵着手心,不长的指甲嵌进了肉中。
那幅油画中画着的人物,手提着深褐色的长枪,座驾着深青色的八足骏马,身披着亮金色的甲胄,面戴着灰白色的面具,透过独孔的面具,一只金色的眼眸无情冷漠地注目着前方。
奥丁。
一模一样。与三年前的那个奥丁,一模一样!骆攸宁曾在无数个噩梦中梦到那位睥睨众生的神祗,骑着他的座驾斯雷普尼尔,挥动着他的长枪昆古尼尔从遥远的肯特山杀来,将侥幸脱逃的他钉死在冰冷的石壁上。
“骆攸宁?”离骆攸宁最近的蒋庆率先发现了他的异常,拍了拍骆攸宁的肩膀,问。
“我......”骆攸宁大脑一片空白。足足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大步流星地走到柜台面前,揣着粗气,指着奥丁的油画,向微胖男人问道:
“您好,请问......您知道那幅画的来历吗?”
男人被情绪激动的骆攸宁吓了一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抚着下巴想了想,摇了摇头,回答道:“不好意思,这位同学,那幅挂画是我们店长的珍藏,我作为一名店员并不知道它的来历。”
“店长?”骆攸宁急促地问:“请问店长在哪?”
“店长目前还在国外,国内的一切生意都由代理店长打理。不过很不巧的是,代理店长恰巧不在店里,不过他过两天应该就会回来的。”男人耐心地解释着,从柜台上的一碟小名信片中抽出一张,递给骆攸宁。
骆攸宁接过名信片,看着名信片上的那位冷峻帅气的年轻男子,轻轻念出了男子的名字:“叶惜胜?”
“这位就是我们的代理店长,如果同学你有什么事想咨询他的话,可以两天后再来店里找他。代理店长出门在外不爱带手机,除非他自己回来,不然我们也联系不上他。”微胖男人说。
“攸宁?你没事吧?”柳媛媛关心地问道。
骆攸宁回过头,看着露出担忧表情的四人,慌乱大脑慢慢冷静了下来。骆攸宁用拳头敲了敲脑门,尴尬地笑道:“我没事,别担心?”
“那幅画有什么问题吗?”秦桃夭疑惑地看着奥丁像,歪了歪头,说道:“这是......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
“不,没事,我最近感冒了,脑子不太好使。”骆攸宁低声解释道。
三年前,他从那片湖泊跑出来后,便立刻想要寻找人帮忙。但被他拉住的每一个人都难免被这个十四岁的少年神神叨叨的话语和他身上斑驳的血迹吓到,然后连忙打电话报警。然而即便是警察到来,也都对骆攸宁的话语不顾一屑。你要是说你碰到了长生天可能还有点说服力,但你说奥丁?离蒙古十万八千里外的北欧神明,吃饱了撑的跑到蒙古杀人?
即便警察把眼前少年的话全当成了耳边风,但少年身上的血迹又不得不让他们对此事郑重处理。后来警察派人进入肯特山搜寻失踪的中国游客,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能联系中国大使馆,将这位中国少年遣返回国。
回国后的骆攸宁,被怀疑是因为父母失踪而产生了精神上的幻觉,被送到精神病院诊治。在经过精神病医生一年的调理后,骆攸宁开始对一切肯特山上发生的事情闭口不谈,直到医生确认他已经完全康复后,才放他回归了学校。
就这样,骆攸宁被迫留了一级,直到现在,他已经十七岁了,却依旧在读高中二年级。
所以即便听到了同学的关心,骆攸宁在病院时期给内心深处套上的枷锁使他下意识地回避着这个话题。
“那么,各位同学,请问你们是想玩剧本杀吗?”微胖男人笑眯眯地问。
秦桃夭凑到前面,抬起脑袋,看着高她两个头的男人说道:“算是吧,我们是来体验剧本杀的,请问有什么推荐的剧本吗?”
男人想了想,转过身,从身后的书架中抽出薄薄的文件袋,从袋子中拿出一本崭新的剧本,推到秦桃夭的面前,说道:“同学们可以先尝试这份体验剧本,最近正逢店铺开业,体验剧本对学生全额免费,同学们如果觉得好玩还可以继续选择其他的剧本杀。”
大伙纷纷凑了过来,看着封面上的游轮,不约而同地念出了剧本的名字:
“《三峡游轮失窃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