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哥儿能从《春秋》中想出这么个法子,当真了不得!”
“看来环哥儿日后必成大气!”
“是极是极!”
“政公以后可以享福了!”
尽管詹光、单聘仁和卜固修三位不在场,但屋内的赞誉之词依旧络绎不绝,各种夸奖贾环的话不要钱一般从几位相公嘴里蹦出。
贾政这时候也不着急了,正抚须而笑,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仿佛被夸奖的是他自己一样。
贾环暗自苦笑,这几个相公们还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要说贾政对以工代赈这个办法一无所知,他或许还能信以为真,但其他几位相公是何许人?那可是从县级考试一路过关斩将至院级考试的精英人物。
毕竟,像以工代赈这样的方法,在历代史书中都有记载。即使没有研读过史书,单单看《春秋》也知晓吧?模仿里边的做法,照葫芦画瓢还不会嘛?
照贾环来看,要么是几位相公不想介入贾政的事务,要么就是在藏拙,等贾政这边实在是无计可施时再提出类似的解决方案,从而表现出“力挽狂澜”的姿态,赢得贾政的赏识。
现在看来,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些。
几位相公离开后,房间内只剩下贾政和贾环两人。贾政注视着仍站在原处的贾环,开口道:“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事?”
贾环微微挑眉,没想到竟是被贾政看了出来,冲着贾政笑了笑,随即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带着几分好奇对着贾政问道:“父亲怎么知晓儿子有事?”
贾政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哪次不是有事了才来?”
贾环嘿嘿一笑,便将今天王夫人如何叫赵姨娘到院子里罚跪的事情向贾政娓娓道来。
贾政听他讲完,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许多事情他并非不知情,只是平时不愿过多插手家中琐事。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不明事理,他自然明白王夫人此举背后的意图。上次他曾在众人面前严厉斥责了王夫人,没想到这位目光短浅的妇人竟还敢如此嚣张。
贾政沉默许久,终于沉声开口:“你先回去吧!”
“这件事,我会处理。”
待贾环离开后,贾政独自坐在椅子上,面露复杂神情,原本,他和王夫人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恩爱有加,此生最大的骄傲,便是他和王夫人生的大儿子贾珠:年纪轻轻便是取得了秀才功名。
可惜天妒英才,年纪轻轻便得病去世了。原本他以为宝玉衔玉而生,能够像他哥哥一样,早早地进学,甚至还想着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可谁曾想到,好端端一个读书苗子,却是被贾母和王夫人硬生生给毁了,好不容易有个有出息的小儿子,却也是想着法子来打压,实在是愚不可及。
思绪万千,他再也无法安坐,起身出了书房,前往贾母所在的院落去了。
荣庆堂内间。
毕竟大冬天的,容易让人感到困倦,再加上一把年纪了,精力大不如从前,此时的贾母已在鸳鸯的服侍下睡了。
外间,鸳鸯坐在一旁的绣墩上,手里拿着个香囊正专心致志地绣着。
上次在贾政的生日宴席上,听贾环说二月份即将下场,贾母便是想着改日去庙里求个平安符回来,做个香囊什么的给他。
以老太太这老眼昏花的年纪,自然是不太可能亲自动手,于是,便是将这重任交给了老太太的贴身秘书,鸳鸯。
正绣着香囊的鸳鸯听见外边有些许嘈杂声,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点老太太早已经睡去了,按道理为避免打搅到老太太休息,此时的院里应该是很安静、没有丝毫的吵闹声才对。
走出屋子,却看到是贾政正在屋子外边候着,顿时有些吃惊,连忙走上去,轻声问道:“老爷,可是找老太太有什么事?”
待得到贾政肯定的回答后,便重新进了屋子,走到内屋,轻声唤醒了贾母:“老祖宗,老爷来了。”
贾母被鸳鸯唤醒,也不恼,她知晓鸳鸯的性子,没什么事是不会打搅到自己休息的,于是便在鸳鸯的搀扶下坐起身子,问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鸳鸯将一个靠枕放在贾母背后,方便其靠着坐,这才开口道:“老祖宗,刚刚老爷来了,估摸着是有什么事找您,现在还在外边等着。”
贾母听是贾政来了,有些纳闷,不知道贾政这会来干嘛,便直接对着鸳鸯道:“让他进来吧。”
没一会,贾政从外边走了进来,先是向贾母行礼请安,在贾母的示意下起身后,便直接开门见山道:“母亲,那王氏又开始想法子打压环儿了。”
贾母闻言眉头一皱,转过头对鸳鸯问道:“今儿二太太院里又出了什么事?”
鸳鸯低着头站在一旁,回道:“今儿二太太使人将赵姨娘喊到院里,姨娘在二太太那儿跪了半天。”
贾母何许人也?从嫁入贾家到现在,几十年时间,从伺候人的太太熬成现在的老祖宗,什么肮脏事没见过?一听就知道,王夫人表面是给赵姨娘立规矩,实则却还是在针对贾环。
心中对那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妇有气,但也没表现出来,对着贾政道:“政儿,再怎么说,那王氏也是你明媒正娶的正妻,如何能为了个姨娘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来?”
“再一个,环哥儿如今只是说能下场一试,能不能考中还是另一回事,怎么就好为了个庶子这般折腾?”
贾政听贾母这样说,心中不禁涌起阵阵欣喜,带着一丝得意道:“母亲,您不知道。”
“环儿现已将四书五经通读,写得了诗、作得了文章。”
“几位相公皆是看好环儿,对环儿寄予厚!”
“更不用说今儿环儿还帮儿子解决了个大麻烦!”
说完便是将刚刚在梦坡斋发生的事讲给贾母听了。
“按你这样说,环哥儿还是个有本事的了?”
贾母虽听不太懂贾政说得什么以工代赈,但看贾政那兴奋样子,也能够猜到应当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