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父亲的话,孩儿在学堂还好,只是下学时跟宝二哥闹了些矛盾,还请父亲恕罪。”
贾环语气略显担忧,表现出一副良心不安的样子。
“嗯?”
“你和宝玉怎么了?”
“作为兄弟,应当兄友弟恭才是!”
贾政语气严厉,显然是不想两个儿子之间闹出什么不愉快的地方。
“回父亲的话,宝二哥听了瑞大哥的话,想强拘着我去给瑞大哥和金荣道歉。”
假装没看到赵姨娘那着急的眼色,贾环缓缓开口道。
“你还招惹到贾瑞了?这金荣又是谁?”
贾政语气渐冷,却也不发作,打算弄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老爷,环儿这几日乖巧听话,定是那族学里的学生不知好歹惹到环儿身上,这才…”
贾环心中有数,能够淡然应对,可不明所以的赵姨娘却是心中惶恐,只当是自己儿子惹到别人,下意识为贾环求情。
“你且先别说话,环儿,你说!”
赵姨娘的话还说完,便被贾政给打断了,没得法子,只得停下,眼巴巴地看着贾政。
“回父亲,那金荣是府外边旁支子弟的太太,璜大嫂子的侄子,在族学不学无术,整日跟同学嬉笑打闹。”
“刚刚儿子正练着字,三番两次被这金荣打搅,更是打翻了砚台。”
“孩儿气不过便跟他理论了几句。”
“谁知那金荣竟是满口胡言,孩儿气不过,这才跟他打了起来。”
“老太爷叫瑞大哥管着族学,见到同学们嬉笑打闹也只当没看见,甚至有时候自己也在学堂玩闹。”
“孩儿自然是看不惯,说了瑞大哥几句,谁曾想到他竟是掇拾宝二哥前来训斥与我。”
贾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贾政,丝毫不顾忌贾政那已经逐渐沉下来的脸色。
“来人!”
“去大奶奶院里,将兰哥儿叫来。”
贾政沉声吩咐道,显然是不太相信贾环的一面之词,便吩咐小厮去将同在族学读书的贾兰叫来。
没多久,李纨的贴身丫鬟素云便牵着贾兰进了屋子里,对着贾政行了一礼便退出了出去,屋里只剩贾政,赵姨娘,贾环和贾兰四人。
“见过祖父。”
“不知祖父有何事?”
贾兰小声开口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显然很是害怕,不过见到对面的贾环对着他咧嘴笑了笑,当即也放松下来。
“今儿在学堂里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
“讲给祖父听听。”
此时的贾政却是一脸慈爱之色,将贾兰拉到他身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语气柔和地开口问道。
贾环见了不禁有些郁闷,自己就比贾兰大了个两三岁,也没差到哪里去,可在贾政这里待遇明显不同,平时都是一口一个“孽障”叫着,哪有现在这番慈爱、温柔的模样?
“事情是这样…”
贾兰听到事情跟他无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便开始将学堂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如果照兰儿说的,便是那金荣的错了!”
贾政先是沉思了片刻,随即缓缓开口道,给这件事下了定义。
“祖父,那金荣实在是太过分了,跟三叔吵了起来不说,还骂三叔…”
却是见到对面的贾环正疯狂给他打眼色,心中一跳,随即立马停了下来。
“嗯?”
“骂环儿什么?”
“快说!”
贾政语气顿时严厉了起来,知道那金荣贾瑞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之后,便知晓贾环是不得已才跟他们起了冲突,此时还听到金荣曾辱骂贾环,心中已是极为不喜。
只能说贾环前几日在贾政那刷的好感度起了作用,要不然按照以前贾环在贾政心里的印象,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就是一顿毒打。
“那金荣不仅骂三叔算是个什么东西,还骂三叔是,是孽种,说三叔不过是个奴几辈生的。”
没得法子,贾兰只好支支吾吾地将金荣在学堂怎么骂贾环的学了一遍,等到其讲完时贾政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呜呜呜”
“老爷,再怎么样,环儿也是您的儿子啊!”
“规规矩矩在自家府里学堂读书,竟也能被人骂是个孽种,这是在骂您呀!”
“还有那宝玉,自家兄弟都被骂成这样了,还帮着外人来欺负环儿!”
“呜呜呜…”
而旁边的赵姨娘听到自家儿子在学堂里被人指着鼻子骂孽种,早就红了眼睛,猛得扑倒在贾政旁边,抱住贾政的大腿哭了出来,同时不忘给贾宝玉上眼药。
“坪!”
“竖子欺我太甚!”
“来人,去把那金荣拿来!”
贾政气的胸膛起伏,脸色涨红,额头青筋隐现,当即暴喝道。
“逆子!”
“那金荣这样百般辱你,为何不早早禀了我?!”
“还不把你娘扶起来!”
贾政听到屋外小厮的应答声,知晓其是出府拿人去了,满腔怒火正无处宣泄,见趴在自己大腿上痛哭的赵姨娘和站在一旁默然的贾环,气愤道。
贾环走上前扶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赵姨娘,却是走到贾政跟前,跪倒在地,狠狠地磕了一个响头。
“父亲!今日那金荣辱我骂我,孩儿本不想跟他一般见识,谁知道他竟口无遮拦,祸及到了父亲和娘!”
“虽说孩儿已教训了金荣,但那金荣今日辱我骂我的那些言语,孩儿竟是反驳不得!”
“实在是孩儿的无能!”
“想到爹娘辛苦将我拉扯大,做儿子的实在想不到该拿出什么来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
“只好日日勤学苦读,待他日金榜题名,以奉孝道!”
说完便又是重重地磕倒在地。
“快起来罢!”
“兰儿还在一边看着呢!也不怕惹了笑话!”
贾政闻言满怀大慰,心中的怒火早已烟消云散,走上前扶起贾环,拍了拍贾环的肩膀。
没过多久,小厮便在屋外禀告,说是金荣到了。
“你们在这里待着罢,看爹给你做主!”
贾政那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瞬间复燃,交代一声便出门去了,心情激动之下竟是连称呼都被贾环带歪了。
走出屋子,脑子里还在想着怎么惩罚金荣的贾政突然愣在了原地,有些目瞪口呆。
原来此时院子里正跪着一个赤着上身,右手被纱布包裹着,肚子上青红一片,背上更是夸张,满是棍棒鞭打的红印,还背着几根荆条。
原来那金荣自族学下学以后,慌忙间回了家,满头的血迹吓了胡氏一跳。
来不及询问缘由,胡氏急忙找了郎中,将伤势处理好,这才问起出了什么事,得知是族学里的同学将儿子打成这样,气的刚想上门找金荣姑姑,璜大奶奶做主,谁知竟被璜大奶奶给找上门了!
重点是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说是要拿了金荣去政老爷面前请罪,好说歹说才问清缘由。
惊闻自家儿子(侄子)不仅对府里的公子恶言相加,更是殃及到了政老爷和姨娘,顿时感觉像是晴天霹雳,仿佛天塌了似的。
在小厮的催促下,胡氏和璜大奶奶姑嫂两狠了心,又将金荣狠狠地收拾了一顿,更是让其背着荆条,来个负荆请罪,希望政老爷能够从轻发落。
当即绑了金荣,跟着小厮,一起来到了赵姨娘的院子里。
也不说什么求情的话,只是跟着金荣跪倒在地,不停地哭。
而贾政不耐俗事,自管家以来,都是由贾链夫妇帮忙管着,哪里见过这场面?
见那金荣满身伤痕,看上去凄惨得很,还以为是胡氏下的重手,刚刚还有心想要惩戒金荣一番,此时也没了那个心情,无奈之下只得训斥了几句,不许有下次云云,便让人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