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为阿喀琉斯号正式船员与维泽姆家族继承人之前,你需要学习一些知识,否则无法顺利进行仪式。”
“首先是关于诅咒、至高天和大坠落。”
船长有一间私人放映室,布局简单,大沙发,放有果盘的包铜小圆桌,用北极熊的皮来垫脚,墙面有暗格,存有几瓶法国葡萄酒和威士忌。
罗素坐在沙发右侧,船长在旁边抽雪茄,荧幕上放的是《雾都孤儿》,小奥利弗被赶出福利院。
“维泽姆家族的诅咒来源于希腊时代,起因是在一次关于雅典娜的重要祭祀里,祖先所属的城邦试图探寻大坠落的后果。”
“结果诅咒蔓延而来,全城人都变成荒淫的肉瘤,只剩下祖先和子嗣存活,从此饱受诅咒折磨。”
“早在拜占庭的君士坦丁堡陷落那会,也就是1453年左右,家族就不再用血脉传承,改为收养和教导。”
“因为诅咒让我们绝嗣了。”船长吐出烟气,神情恍惚,“不是生不出孩子,而是血脉上的孩子往往都会夭折,有的甚至会异化成怪物。”
“到了我这一代,诅咒进一步加重,就连收养的孩子都活不下来,我甚至试过将孩子养在密室,结果继承维泽姆家族还没两天,一次意外让他们全体死于窒息。”
“那为什么还要延续?”
罗素嘲讽道:“为什么不让腐烂尸骸咽下最后一口气?”
“因为仇恨胜过一切。”船长有些怀念:“等你通过仪式续命,活过十年,百年,目睹亲人和孩子一个个死去,该死的诅咒仍旧在蔓延,你也会理解我。”
“我不会去生孩子,也不会收养。”
罗素注视荧幕,小奥利弗误入贼窝,在音乐伴奏里,匪首试图教授他偷窃的技俩,孩子们嬉笑着娴熟演示。
“我的生活失败透顶,沦落到给你这种恶棍当帮凶,我可不希望孩子重蹈覆辙,去给某些一百多岁的老东西干活。”
“年轻人就是有个性,希望你在诅咒发作时还能这么想。”
船长笑得像个老恶棍:“没有仪式的缓解,你的诅咒会在三个月里持续加重,直到你的脊柱被香桃木扭断。”
“你会被噩梦折磨的无法入睡,看到数不清的幻觉,逐渐失去味觉与嗅觉,一切快感与欢愉都渐渐远去,只有闻到血腥,扼杀生命才能感到些许慰籍。”
“举行献祭仪式,每次只需要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活人,就能帮你续命一个月——船上有的是恶棍,你完全可以为自己的正义感去制裁他们。”
船长从衣服内兜掏出一沓照片,甩在包铜小圆桌上,最上面是个穿红裙的女人,年轻靓丽,依偎在男人身边。
“阿喀琉斯号这次上船的乘客全都是恶棍——就像这个女人,她的罪行最轻的一项是将婴儿揉碎在马桶里。”
“这些罪人将会在我们航行到正确位置时献上自身的灵魂,帮助破除源自至高天的诅咒。”
“不过在那之前,牺牲一两个也没关系,你要是有看中的人,可以和我说一声,用来当仪式耗材。”
“哦,对了。”船长抽了口雪茄,想起本来目的,“我还没告诉你什么是至高天和大坠落。”
“古希伯莱人将天分为十层,最高者为至高天,不过我所说的至高天是另一个东西,你也可以叫它天堂、俄林波斯或者天庭之类的任何称呼。”
“至高天是神话的源头,一切奇迹与仪式的最终指向,大灵的归宿,所有传说都能在其中找到归宿,众多超越人类想象的存在被一位全能之神束缚。”
“但由于未知原因,至高天的大灵与众神开始向我们的宇宙坠落,这个过程已经持续数千年——这就是大坠落。”
“预计在近期就会有大灵真正脱离至高天,彻底降临物质宇宙,说不定就会有一两位路过这颗行星。”
罗素想到昨晚的噩梦——浓烟里,象征雅典娜的猫头鹰直坠而下,砸死无数蚂蚁似的小人——倘若真的有神脱离神话,人类的结局又会如何?
缠绕巨蛇的香桃木令他脊背僵硬,像是背负沉重山峦,时有疼痛,骇人噩梦宛如钝刀割肉,彻夜挣扎——罗素不得不相信所谓的诅咒与神话。
还有父亲的怪病……
狭小屋内没人再说话,只剩下空气过滤器的嗡嗡声,还有电影的音乐与对话,雪茄缓慢燃烧,船长也没有再抽,讲到大坠落似乎让他想起某些往事。
雾都伦敦的孤儿再次落入贼窝,生活转好又突然恶化——船长像是回过神来,手指敲了敲包铜桌面,上面仍放着那些照片。
“维泽姆家族一向注重实践,你从这些照片里挑一个人,把他抓过来,我需要一个活人用来给你充当教具。”
罗素沉默,没有否决也没有肯定,而是直接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约定的东西什么时候能够兑现?”
“你完成这件事之后。”船长用木签扎起一块苹果,果肉在稍显昏暗的室内泛着晶莹光泽,他将果肉举在眼前观赏,又逐渐转向身边的年轻人。
“就像一颗水果,切开品尝之前谁能知道真实味道,是甘美清冽,还是寡断无味——我总得先验验货。”
仅剩几颗牙齿的空洞口腔将果肉吞入,装模作样咀嚼几下,沾有唾液的苹果被吐在北极熊雪白的毛皮上。
船长用白手帕擦擦嘴,装出一种悲哀:“就像这块苹果,徒有光鲜外表,就算是牙齿不剩几颗的老年人,也能尝出它寡淡的味道。”
罗素腾的站起,从照片里挑出一张,是个健壮的男人,眼神凶厉,像是一头残暴的野兽,正将别人的手脚拧断。
“他犯下过什么罪?”
船长瞥了一眼,随口回答道:“那可太多了,我能给你讲上几个小时,你要浪费时间听听吗?”
“我不建议你选择他作为目标,这个人曾参加战争,受到过严格训练,你或许会被他反杀,到时候我还得去回收你的尸体。”
罗素径直离开放映室。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提着个大号编织袋回来,从里面倒出来一个手脚都被打断的男人。
船长将刚点燃的新雪茄甩在地上,一脚踩灭,披着大衣站起来,脸庞笑得像是绽开一朵花,鼓掌赞叹:
“瞧瞧,我们的小奥利弗多有天赋,一千万怎么配得上你,我给你一个亿,让我们恭贺新的亿万富翁的诞生!”
雾都孤儿的电影早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