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开始之前,我必须提醒你,这种做法完全不符合任何一种仪式的规范,并且从来没有任何有记录的前辈做过,维泽姆家族数千年的典籍里也没人有过这种尝试。”
“我们确实尝试过使用雷电、地震或者火山爆发一类的自然现象来加强仪式,但核弹是20世纪的产物,用核爆来举行仪式,几乎等同于自杀。”
老人有种活在梦里的感觉。
一个多世纪之前,他还沉浸在维泽姆过往的荣光与仇恨里,乘坐过蒸汽船,在泰晤士河沿岸漫步,见证时代的变迁。
一百多年以后,计划破灭。
他竟然跟着继承人在海上试图献祭一场核爆,借此支配至高天大灵缔造的怪物。
“那你要我做什么?难道让我跪下等死吗?是不是死之前还得祈求,让那条蛇吃我们的时候轻一点?”
罗素扶住船沿,大海的波涛让小船摇晃不止。
背后就是阿喀琉斯号,船体爬满香桃木枝条,开有多个大洞,蛛网样裂纹遍布。
至今未沉都是个奇迹。
大蛇忌惮阿佛洛狄忒的力量。
太阳的使徒刚被至高天的大神赶走,它暂时不会冲过来袭击阿喀琉斯号。
他们可以借助仪式暂时隐蔽气息,伪装出仍然身处阿喀琉斯号的假象,趁机借助小船逃生。
假如运气够好,小船能借助波涛远离大蛇,并且对方没有发现他们的离去,那就顺势直接划着船逃掉。
船长曾借助阿喀琉斯号部分未损坏的设备确认过他们现在的位置。
大概是楚科奇海附近,靠近美国阿拉斯加州——正常来说这段时间船只没法通航。
可原本应该在南太平洋待命的支援船队,还有阿喀琉斯号,都被一起送到北冰洋的楚科奇海附近。
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超出常识。
他们也顾不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只能归功于大灵的影响。
倘若是普通人。
想要从楚科奇海附近划小船到阿拉斯加州的沿岸地区,先不提季节性问题和体力是否充足,光是过低的气温就能把人冻死。
但船长这个老东西早在一百年前就感受不到疼痛,全靠仪式吊命,根本不可能被低温冻死。
而罗素徒手杀穿阿喀琉斯号的怪力与体质,也让划小船逃生到阿拉斯加州成为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运气足够好,他们没被大蛇发现,或许可以一路划到阿拉斯加州的巴罗。
那附近有爱斯基摩人的定居点,可以借助通讯设备联系维泽姆家族的下属,进而逃回文明社会。
“前提是运气足够好……”
罗素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阿喀琉斯号的船体也没能遮住大蛇的身影,举头向上望,仍旧可以看到腐烂蛇头,甚至是鱼群半融化的丑恶模样。
船长正维系隐蔽气息的巫术,鲜血在面颊涂抹纹路,手脚依循古老规则而舞动,用精神去沟通相关领域的大灵,获取权柄的支持。
在北冰洋的低温下,汗液泌出又冻成冰粒滑落。
老人的肤色冻的像是僵尸,肢体舞动发出艰涩的嘎吱声。
在使用巫术的同时,他没有空闲保护自身。
好在续命仪式始终运作,源自赫卡忒的魔法让船长不至于冻死。
古老的力量化作符文,镌刻在年迈肉体表面。
“完成了,半个小时内它应该不会注意到我们。
二十分钟后我再举行一次仪式,我们说不定可以趁机逃出去。”
船长缓慢坐下,眼珠直瞪前方,感到一阵诡异温暖。
幸好赫卡忒的符文让他年迈的心脏完成一次次艰难的跳动,不至于让太过老朽的肉体冻成冰棍。
趁着仪式的作用,罗素加紧划船,双臂舞动,溅起浪花。
低温凝结的薄冰被破开,小船以难以想象的高速前进。
这种感觉甚至让罗素想起过去。
那会他没钱买省力的电动车,依靠自行车代步,骑行速度甚至能超过摩托。
平常还得收敛力气,免得骑太快把踏板踩断,同时也努力避免登上新闻或者成为某些都市传说。
小船在北冰洋海面疾驰,就像一只划破海浪的剑鱼——那是自然界鱼类的游泳冠军,高速游动的剑鱼有时甚至能扎进船体,或是把人从正面捅穿。
船长扣紧船沿,腰间捆着的绳子使他免于被甩飞坠海,另一端捆在罗素身上——这个强有力的年轻人哪怕立在小船上,也像站在平稳陆地。
他本来想劝罗素划慢点,免得体力流逝太快,导致两人冻死在海面。
可是出于某种直觉,老人抬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大蛇正垂下头颅,体表无数鱼类的眼珠都在注视他们。
“快,划的再快点!”船长大喊:“死亡要追上我们了!”
“巫术对它没用,太阳的使徒为他赋予了某种力量,它可能不存在任何视觉死角,也不会被蒙骗感知。”
“……你有没有什么别的法子,能让船开的再快点?”
罗素大喊,舞动胳膊,同时又得收住力气,不然船桨会直接拍裂。
以高速撞击水面,对船桨本身也是一种考验。
“我不敢再快了,不然船桨会断掉,这地方的海里已经开始有冰了,等会说不定我得跳下去推着船跑!”
“不行!”船长否决:“我没有祭品可以祈求众神,而且祂们也不会一直回应我,不是谁都像你,有求必应,仪式本身不是必定成功,很多时候还是失败更多。”
“那巫术呢?或者魔法,炼金术一类的东西?”罗素不甘心的询问,维泽姆家族传承的技术繁杂多样,从祭神仪式到古老巫术都有涉猎。
“不行!那些东西又不是没有代价,有些光是知晓都会遭到诅咒——而且我的仪式材料都在阿喀琉斯号上,已经被阿佛洛狄忒的力量摧毁了!”
“你倒不如试试祈求大洋之主,或者行路者的守护神赫尔墨斯,说不定祂们会应允,给予帮助!”
“你说的就跟我有祭品似的,难道你让我空口去求吗?我哪来那么大面子?!”
罗素荡起双桨,桨板拍击水面,圆杆却咔的一声断裂。
海里不知何时飘来碎冰,隐藏在水面之下,桨板恰好拍中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