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母又不是傻子,看着林氏将头顶上带着的帷帽摘下,露出来白里透红的脸色,好像涂了胭脂一般,比十六七的小姑娘还要生嫩红润,与之前那副蜡黄蜡黄骨瘦如柴的德行完全不同,明显不像是害了肺痨的模样。
石桥村拢共就那么大,家家户户都熟悉的很,村里一旦出了什么事,用不了半日功夫就会从村头传到村尾,根本瞒不过别人,看来这林氏不止没有生病,反而将那副病怏怏的身子渐渐的给养好了,否则也不能做出来腌菜,让林盼儿这个傻子带到碾河镇,卖出了一两银子的高价。
现在林氏母女靠着卖腌菜发达了,过上了日日大鱼大肉的舒坦日子,让村里人眼馋的很,尤其是齐母,更是红了眼。
毕竟盼儿在名分上,还是齐川的媳妇,两人可是拜过天地换过庚帖的夫妻,按理而言,父母在不得存私财,林盼儿赚出来的银子,全都应该交到她手里才是,现在母女两个用她的银子在镇上胡乱挥霍,就好像有人在用钝刀子一下一下的割着齐母身上的肉一般,让她疼的呲牙咧嘴,眼中都露出了凶光。
林氏看到了齐母,微微皱了皱眉,心里不免升起了几分厌恶,她自认为母女两个没有对不住齐家的地方,偏偏他们拿了银子之后,就翻脸不认人,根本不将盼儿当成儿媳妇看待,反而把她视为丫鬟,平日里在齐家没少做粗活儿,手上长了一层的茧子。
而那齐眉却像是个娇小姐般,十指不沾阳春水,即使生在齐家这种穷困人家,仍然日日精心打扮,往面上涂了碾河镇卖的脂粉,头上也带着绢花,与灰扑扑的盼儿站在一起,让林氏看着,心里头哪能好受?
林氏紧了紧怀里头抱着的那一匹料子,道:
“托您的福,我的身体好了些,现在也能跟盼儿好生过日子了……”
齐母眼珠子骨碌碌的转了转,盯着了林氏怀里的绸子,上前几步,用还带着污泥的手摸了摸绸子,口中道:“小眉的年纪也不小了,最近天气渐渐暖和起来,连件儿能见人的衣裳都没有,我看这料子不错,不如拿给小眉吧,你也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不会连这点东西都舍不得……”
以前林氏因为病重,不能下床走动,被逼无奈之下只能住在齐家,那时候林氏家里头的好东西被齐母搜刮了一通,就连一根像模像样的银簪子都没留下。
盼儿往日是个傻子,自然不懂这些,现在脑子清楚了之后,看到了齐母这副贪婪的嘴脸,气的牙关紧咬,小脸也涨的通红,饱满的胸脯不断起伏着。
“婆婆,这是我娘给我买的,才不给齐眉!”
盼儿扯着嗓子嚷了一声,声音大的很,让小道周围扛着锄头干活的村民不由侧目。
齐母的脸皮虽厚,但被这么多人盯着看,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心头更气,扬起手作势要拧盼儿的耳朵。往日她打骂盼儿惯了,也没想到盼儿会反抗,此刻小姑娘身子往旁边一转,齐母正好扑了个空,她本就生的极胖,平时走路时身上的肉都会直晃悠,现在这么大的动作,一个不察竟然将腰给扭了,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昨夜里刚下过雨,泥地上湿漉漉黏糊糊的,这一摔下去,齐母身上沾满了泥汤,就连眼睛都被泥水给糊住了,吃了一嘴灰。
齐母往地上呸了两手,用手背一抹脸,嘴里骂骂咧咧道:“你最近胆子不小啊,竟然还敢躲……”
林氏上前一步,一张娇美的脸上透出薄怒,她的模样本就生的好,最近的吃食比往日好了许多,再加上有泉水的滋养,林氏的身子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整个人显得十分娇嫩,即使穿了一身灰褐色的粗布衣裳,仍旧掩不住她的姿色。
这种美人胚子跟齐母面对面站着,明明年纪相近,都是同辈之人,但瞧着却好像母女一般,齐母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心里头憋着一股邪火,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亲家母,盼儿是我的女儿,做错了什么我自然会教,便不牢你费心了。”
林氏不愿意跟齐母撕破脸,否则盼儿身为齐母的儿媳妇,日子恐怕就更不好过了。
齐母憋着气,还没死心,想要将绸子带回家,毕竟这绸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难得的好料子,光润细滑,虽然只是素料子并无花纹,但这种鲜嫩清翠的色泽特别显肤白,穿在小眉身上一定好看的很。
“料子我拿着吧……”一边说着,齐母作势要枪,但因为她刚刚摔了一跤,脸上身上全都是脏兮兮的泥汤,林氏怎么敢让她碰到料子?赶忙往后退了一步,柔声细语道:“这料子是给盼儿准备的,不能给小眉。”
齐母厌恶的看了盼儿一眼,嗤笑道:“盼儿就是个丑八怪,用这种好料子做衣裳也是浪费了,别人都不敢多看她一眼,何必糟践东西?”
林氏被齐母气的眼前发黑,好悬没有厥过去,她怎么也没想到齐母会这么不客气,为了抢东西这么轻贱她的女儿。
盼儿就算毁了容十分丑陋又如何?那也比齐眉好上千倍万倍,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盼儿是林氏十月怀胎好悬丢了半条命才生下来的孩子,早年又受了苦,林氏心疼她都来不及,哪里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人欺辱?
林氏的脸色冷了冷,声音中带着怒气道:“亲家母,家中还有事,就先回了。”
母女两个看也不看齐母一眼,转身直接往山脚走去,齐母刚才腰扭了一下,根本追不上她二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盼儿母女的身影消失在村口的小道上。
甩开了齐母,盼儿母女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路跑着回了家,好像身后有恶鬼再追一般。
盼儿把买来的吃食全都放在厨房中,五花肉以及猪腿肉装进了一个大的酒坛子里,犹豫了一会儿,取出瓷瓶儿倒进去了两滴泉水,之后将酒坛封好,吊在井水中镇着。
如今虽然天气炎热,但水井因为挖的深,里头的井水沁凉,将肉给冰镇一番,这样一来也不容易腐坏,等到林氏倒出了空,倒是可以将这些食材仔细处理了。
呆在西屋里的褚良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动静,只凭着脚步声他就知道是盼儿母女回来了。
男人又浓又黑的眉头紧紧皱起,盘腿端坐在床上,手里头端了一碗热水,神情十分严肃。褚良想不明白,像林盼儿这种出身贫寒相貌丑陋的村姑,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何他会对这个女人念念不忘?
褚良出身高门,多少模样娇美的大家闺秀想要嫁给他,但他因为忙于战事也不愿意让女子近身,就一直没有成亲,现在好不容易就一个女人动了欲念,竟然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丑陋妇人,褚良心中挫败也是自然。
如今褚良身上的伤已经养好,随时都能离开这小小的石桥村。
不过他却莫名其妙的不想走,也不知道是因为林盼儿那个女人,还是她身上的那眼活泉。
说起话,这活泉当真是世间罕有的好物,当时褚良心口中了一箭,那伤口极深,箭头又带着剧毒,他从悬崖上摔了下来,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没想到竟然被那泉水给救了一条命。
若是普通人得知了灵泉的消息,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将这种稀罕物据为己有,毕竟有了灵泉后,就相当于多了一条命。
褚良虽然不是什么好人,行事却还有些底线,林盼儿既然救了他,他便不会恩将仇报。
心中转过许多思绪,褚良的面色忽青忽白,俊朗的一张脸也不由扭曲起来。
站在院子里的盼儿可不知道褚良到底在想些什么,她将猪肉用井水镇好后,就直接走到了后院儿,将一早上剁好的野菜混了小米,倒进了食槽中。
这些饲料全都是加了泉水的,里头的灵气充足,即便味道比不上人的饭食精致,但对于鸡崽儿而言,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好物了,这些鸡崽儿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吃着这种搀着泉水的饲料,长得要比普通的鸡崽儿稍稍快了几分。
到如今还没养几日。一只鸡竟然有一斤多了,身上的绒毛换成了黑黄掺杂的羽毛,一个个精神的很,吃饱了之后就会在围起来的一小块地方直转悠,眼珠子紧盯着地面,时不时叼几只蚂蚱吃进肚,动作灵活极了,比起那张长成的大公鸡也不差什么。
盼儿美滋滋的看着这十八只鸡崽儿,知道以后就能吃到自家母鸡下的蛋了,这种喝着灵泉长大的鸡,肯定与普通的品种完全不同,到时候做出来的吃食也会十分美味。
盼儿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自己屋里,洗了手后就将瓷瓶儿里的泉水倒在掌心,对着铜镜将透明却散着淡淡清香的泉水涂在自己左脸狰狞的伤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