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燧皇点燃世间第一把火,让人族不再惧怕黑夜。
炎帝则接过火炬,烧山伐林,开垦土地。
人族自此崛起,不再畏惧那隐匿于密林深处的重重危险,不再因稀少的林中空地而引发争斗,不再仅能依靠摘食野果来勉强填充辘辘饥肠。
人族可以自由无束地,在烧伐开垦出来的土地之上,搭建屋舍,种植五谷,发展文明。
炎帝,是继伏羲与女娲后的山海界共主。
自神农起,传炎帝位,已是八代,而今之炎帝,为帝榆罔。
今天,正是姜榆罔任帝位之日。
山海界中的各国之主、部族首领,皆应前往炎都拜贺。
或许,他们心中所藏之思各有不同,但有一点应大差不差——炎帝之势,早已没落。
千年古船,风雨摧艰,哪有不沉之道理?
上古大洪水退却,已是千年有余,山海界一片生机盎然。
强大的部族早已建国,弱小的也尚有依附。炎帝威严能够辐射的范围,越来越小。
对于个别强大的国主来说,天下共主之名,他们只认初代炎帝神农。
也就是说,可以不是今之炎帝。
今天,他们之所以还能来此,倒不是畏惧兵戈讨伐,只是希望用那些在自家常见普通的“特产之物”,换取大炎守护神牛的荫蔽,换得今年的粮产丰收。
事实上,其中的一些部族所拥有的土地,甚至比炎都之耕地还要肥沃。只要肯用心耕耘,丰收大可实现。
不过,他们不想。
他们只想,把更多的时间与精力放在他处。
有神牛护佑,何须自己劳苦?
炎都的众多国主之中,唯有一位自打到来就一直面露苦色,时不时与身旁华服青年言说苦语。
他正是那大炎方国之首,有熊国之主——少典。
少典苦闷不已,按照礼法,他应携长子一同前来拜贺。
但他的长子,也就是有熊国大公子,在多日前就已不告而别,至今不知所踪。
所以,今日他只能携次子前来,如按礼法,仍属不合。
其实。
并没有人在乎这些,炎都掌事的长老会可有太多事情要忙了。
有的部族带来的贡品缺斤少两、低劣糊弄;有的国主至今都还未到场,能不能来都难说;甚至,姜榆罔的大公子也对这么重大的日子不感兴趣,缺席了仪式。
少典所忧琐碎小事,与这些相比起来,算不上问题。
在场之人,有熊国主或许是为数不多还尊重帝位传承的。
可是,这样的帝位传承,简直……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
一位青年,立于一处山巅之上。
仔细一看,他竟然与炎都少典身旁的华服青年,长得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是散发披肩,眉眼间英气十足,而炎都的那位则是束发正襟,多了一丝儒雅。
他就是有熊国大公子——玉朝云。
玉朝云身着青色鳞甲,身后背着一个黑缎包裹,竟是由稀有的蜀山蚕丝织制而成。
不知其中是什么,但从外形来看,好似一件兵器。
玉朝云远眺正前方一座散发光芒的高耸神山,露出一丝微笑。
“弟弟!是昆仑……”
遥遥昆仑,莽莽古道。
自那灭世大洪水后,已是鲜有人踏足过昆仑山之下的这片土地。
一来,上古部族前往昆仑朝贡的神行法阵,早已被大洪水抹除;
二来,昆仑本就被万里群山环抱,后世之人即便可以辨得方向所在,也难向前半步。
山海界中有天下共主,而那昆仑天帝渐渐成为传说。
玉朝云从刚才那处山巅纵跃而下,坠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即将粉身碎骨,一股劲风突然将其托起,飞身高空之中。
玉朝云踏风而行,泠然善也,飞过一处又一处山巅。
不时,便过了最后一道山峦屏障,到达昆仑之下玉道所在高原。
高原足有数十里,零星几座巨大的石像耸立,被千百岁月风蚀后,已经看不出雕刻的是什么。
生有杂草,却不野不乱,高不过膝。其间,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有一条路来,时而闪烁。
这是一条全部由玉石铺成的路。
千百年来,虽未曾有人踏足,但玉石路上面也只有一层浮土而已。
玉朝云上路之后,整条玉道更是泛起一种不可名状的光泽。
“站住!昆仑圣地岂能肆意踏足!”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威严如雷。
伴随声音而来,一道巨大的风刃直直劈在玉朝云落脚之处。
玉朝云快步后闪,待身形稳定,寻迹望去。
前方不远处的上空,一个生有巨大白色双翼神人,赤膊上身,手持长矛,缓缓扇动翅膀,悬于空中。
“有翼!难道是西风古族?”
玉朝云心底暗念,此神人竟是千年前绝迹的西风一族,欲施礼向前,解释来由,刚欲开口,另一道更大更快的风刃直奔面门。
这次,他没有闪躲,反而蓄力跃起,以比风刃还要快的速度,逆风而上。
只见玉朝云周身气息翻涌,竟也于身前凝成一道风刃。不过,这道风刃的大小却不及前者十分之一。
就这么要只身硬抗上去吗?
那神人见此情形,先是一怔,后转为平淡,认为此人之举,不过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御风之术,风刃大小,便知强弱。
此子应有本事些许,不过,终将以血肉之躯滋养这昆仑高原之草木。
刹那之间,两道风刃相接,但却不是那神人所想之画面。
气爆呢?巨响呢?
什么都没有!
这小小风刃竟如切陶泥一般,整整齐齐切开了大数倍的风刃。分裂的风刃经过玉朝云身后,竟被其气息所乱,消散于无形。
神人大惊失色,未等看清风路变化,玉朝云已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有熊国主少典之子玉朝云,见过西风之神,石夷大人!”
“你,认得我?”
“我有熊国传承于上古燧皇所定风之五部之中风一族,先祖为中风之神无怀大人。
洪水灭世,五风不存,幸得太昊伏羲庇佑,中风一脉得以留存。五风一体,不敢忘四风神之威!”
石夷听罢,瞠目怒道:“大胆小儿,你撒谎!”右手握紧手中长矛,刺向玉朝云。
玉朝云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色,但面容不改平和,只是双手握拳,调动周身风息,凝成一堵风墙抵挡刺来的长矛。
石夷见到过玉朝云的风刃之利,料想这堵风墙应坚如磐石,便将更强的风神之力灌输于长矛顶刃。
当长矛接触到风墙那一刻,果然破甲而入其三分。
“竟如此不堪一击!呵呵,你的风墙,不过如此!看我了结了你这个狂妄之徒!”
不对!竟然卡住了!无法再进退半分!
不对,不对!
风墙若是有缺,必将解体,怎么内层比外层还要坚韧?
这是什么御风之术?
“石夷大人,敢请您收起兵戈,容我解释,我不是您口中谎言之徒。”
玉朝云未等石夷开口,便散去了风墙。石夷也拿回长矛,虽仍疑虑不解,但还是应了玉朝云。
两人一同降落在玉道之上。
“千年以来,中风一脉所衍各族已无御风之能,虽可供奉风族神兽,但有熊国守护之神为神龙也,可控风,难御风。”
“对,吾虽守护玉道千年,但山海界的各族动向还是有所耳闻。你的风非同寻常,必不可能是有熊之人。”
“不知石夷大人是如何听闻山海界各族动向?”
“三青鸟。”
“那请问,三青鸟近两年来可曾再去过山海界?”
“未曾,三青鸟十年一探,上次前往已是四年前。怎么?你想说,这两年间有熊国不再供奉神龙,换了守护之神?”
石夷说罢怒意上涨,欲再次发动进攻,而玉朝云并没有丝毫举动。
“我为有熊国第一勇士,看来石夷大人并不知道我降服四鸟之功。”
“四鸟?”
“四鸟,大炎之旧臣,神兽虎豹熊罴的守护之人。三年前,他们因不满炎帝姜克一同叛出炎都。
神农炎帝出身于上古之有熊,而今之有熊又是大炎方国之首。故,我有熊有义务领命征讨,而征讨之事自然为我第一勇士一人之事。”
“好大口气!”
玉朝云无奈摇摇头:“您误解了。”
“怎么讲?”
百年以来,历任四鸟便与有熊交好,现任四鸟更是少典之友、玉朝云之师长,但碍于大炎之臣的种种关系,并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
三青鸟自然是看不到这些。
四鸟之叛乱,实属炎帝姜克所逼。不仅如此,更是对大炎重臣的测试,与山海界诸国立场的测试。
讨伐与否,便是立场的判断。
姜克之心早已外露,借着这次叛乱,看看反对者是谁?谏言者是谁?求情者是谁?
杀之,族灭之,夺其富有,奴其国民,换得大炎之威严。
少典早已看破了这一点,不愿族人遭难,但也不愿四鸟被诛,便派玉朝云去演了一场戏。
明面上,将其打败,实则是将四鸟藏于有熊。
只因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大炎的眼线炙看到祸乱已除。
这样的结果,是姜克未曾想到的,但也多说不了什么,此事终矣。至于那些还在炎都犹豫不决站队的各族首领,也因此消了灾祸。
四鸟守护之神虎豹熊罴,掌控风火水雷四种神威,愿意护佑玉朝云。
所以,有熊,准确说,玉朝云掌握了御风之术。
石夷听完玉朝云所讲所述,依旧迟疑。
“即便如此,你的风也不可能这么强!”
“四鸟之虎贲,为我启蒙之师。御风之术,可称得山海界一等,故在他的教诲下……”
“此风,烈于上古!”石夷打断了玉朝云。
玉朝云一时语塞,思索片刻后,取下背后黑缎包裹之物。一边展开,一边说道:
“那或许是因为这件神器。自我出生,便护我左右,也是引我来此之所在。”
黑缎展开之后,显露一柄周身通透、泛泛荧光的玉尺。
“丈天尺!”石夷惊呼。
“大人!您!识得?”
玉朝云也是一惊,眼中却是欣喜。
“你是伏羲大人预言的天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