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生日那天,我撒娇让颜玉琛陪我。
可也是在那天,颜玉琛陪我的同时,他的妈妈突发心脏病。
从此,我从颜玉琛最爱的人变成了他最恨的人。
他设计让我好赌的妈妈欠下八千万赌债。
当我在台上深情歌唱时,他命人在屏幕上投放了我早期在酒吧卖唱、给娱乐圈大佬陪酒的图片。
终于,我如他所愿,在我二十五岁生日这天,把命还给了他妈妈。
1
我叫苏芝芝,是一个名不经传的演员,曾参演过几部不温不火的剧,演了几个不温不火的配角。
这一次,我幸运地得到了出演女一号的机会。
演完这部剧,家里欠下的债就能还清了。
然而,导演却打来电话,颇有些为难地说:“芝芝啊,你的角色......投资人说要换人来演,不然......”
“为什么?不是说好了让我演女一号吗?”我惊愕地喊道。
“这是投资人的意思,要是没有他的投资,我们这部剧也拍不下去啊。不过你放心,投资人说还可以给你安排个角色。”
“什么角色?”
“女二号......的丫鬟。”
就是那个狐假虎威、愚蠢恶毒,最后被发配去当军妓的坏丫鬟。
就算换了我女一号的角色,也不至于让我演个丫鬟吧。
演这个角色,暂且不提其他,光是片酬,就要大幅缩水。
“芝芝,那是投资人的意思,说让你演丫鬟,娱乐圈里没人敢得罪他啊。你要是不想演丫鬟,可以去求求他。”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门口那醒目的“欠债还钱”四个大字;还有发了疯一般把我硬拖到阳台,嚷囔着“妈妈对不起你,我们母女一起死吧”的朱雪丽。
我不甘心女一号的角色被替换,决定去找投资人。
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站在落地窗前,整座城市尽收眼底;就如那个站在那里的男人,宛如雄鹰般俯瞰着大地。
从敲门到进入,他始终背对我。
我毕恭毕敬、小心翼翼地叫了声:“颜总。”
男人转过身,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戏谑的笑容。
他的眼睛,曾经望向我时,饱含着化不开的柔情,犹如三月春风的和煦,又似和风细雨的温润。
只需凝视他的双眼,便会沉醉在那无尽的温柔里。
然而此刻,那双眼睛却仿佛冬日的冰雪、腊月的寒霜,刺骨的寒冷在眼中凝结成霜,让人只是看上一眼,便不寒而栗。
他是颜玉琛,天之骄子,拥有千亿身家的资本大佬,动动手指就能捏死我这个无权无势的小演员。
而我,是他恨之入骨的人。
2
“来了?”颜玉琛在沙发上坐下,点着一支烟,然后冲我勾了勾手指,“过来。”
我顺从地走到他面前站好,用谦卑到极致的眼神看向他。
“坐下。”
我战战兢兢地坐在沙发上。
“再靠近点!”他语气冷淡,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等我挪动到与他足够近时,他吐出的烟雾尽数喷在了我脸上。
“颜总,求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演女一号,我一定会把这个角色演好的。”我低声下气地哀求他。
“求我?”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似笑非笑地说,“芝芝啊,你求人的样子可不对,想想你演的电视剧里是怎么求人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几张凶狠的脸,他们抓着朱雪丽的手放在砧板上,恶狠狠地说:“还不上钱,就用这只手抵债!”
朱雪丽发疯似的哭喊求饶,我也在他们面前跪下,把头磕得鲜血直流。
为了不影响拍戏进度,我忍着疼痛在额头上贴了乳胶片,涂上遮瑕,掩盖伤口。
如果还不上钱,朱雪丽的手可能真的就保不住了。
3
颜玉琛随手将烟递到我面前,食指在烟上轻敲,像是要弹掉烟灰,却又似乎在等待什么。我快步走到桌边,拿起烟灰缸,举到他面前。
他接过烟灰缸,却又轻轻放到一边,微笑着看着我说:“用你的手。”
他又吐出一口烟,随后烟灰落在我的手心。
“芝芝啊芝芝,这么多年没见,你真是越来越像条狗了。”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用温柔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我的身体不禁一颤,而手心则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感。
“颜总,只要您给我这个机会,让我做什么都行。”为了生存,我早已将尊严深埋。
“哦?”颜玉琛挑起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兴趣,他捏住我的脸,轻声说道,“你这张脸长得还算不错,身材也挺好。不过,我嫌恶心。”
一瞬间,我如坠冰窖,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我很想挣脱他的手,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可是,我怕死,我怕还不上钱会被朱雪丽逼着从十五层楼上跳下去。
那些恐惧如同恶魔一般,紧紧地扼住我的咽喉。
我颤抖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的手指上。
颜玉琛嫌恶地抽回手,起身坐到办公桌前。
“你可以走了,女一号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谢谢……谢谢颜总!谢谢……”我激动得语无伦次,声音都在颤抖。
4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朱雪丽端上了我最爱吃的肉沫蒸蛋,微笑着说:“芝芝,快来尝尝,妈妈做了你最爱的蒸蛋。”
她自然知道蒸蛋是我的心头好,因为这是当年她把我接到身边时给我做的第一道菜,那个味道我记了十多年。
我默默地吃着,朱雪丽欲言又止:“芝芝,那个……我买了些东西,把钱都花光了,你看你的片酬……”
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我战战兢兢地问:“花了多少?买了什么?”
“买了些石头,花了一百多万……”
如五雷轰顶般,我呆住了!
我早该料到,每次当我竭尽全力想要摆脱困境,看见一丝曙光时,她总是会无情地将我拽回深渊!
五百万的巨额债务,我好不容易才筹集到两百万,本以为只要顺利出演女一号拿到片酬,就能摆脱困境。
可如今,一切都成了泡影!
为什么连她也来刁难我!颜玉琛是这样,朱雪丽也是!
5
我近乎癫狂地将那碗蒸蛋狠戾地摔了个稀碎,怒目圆睁,冲她吼道:“你是不是非要我死了才高兴!为什么就不能老实本分一点儿!”
“我没日没夜地挣钱,受尽别人的白眼,就是为了给你还债,你为什么就不能替我想想?”
“你究竟有没有在乎过我的感受!”我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几近失控地咆哮着。
朱雪丽被我的举动吓得不轻,她怔怔地看着满地破碎的碗和四处散落的蒸蛋,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她的声音因害怕而颤抖:“芝芝,妈妈就是想着……要是赌对了,那债务就能够还清了,你也不必那么辛苦……我也是一时糊涂……”
“那个人忽悠我说肯定可以切出翡翠……”
我根本不想听她的解释,心中的怒火让我丧失了理智,我将她购置的那些石头全数狠狠地砸至粉碎。
我一边砸,一边失控地嘶吼:“翡翠究竟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等到所有的石头都变成了碎片,我无力地瘫坐在地,像个疯子一样大笑起来。
整整一百多万啊,就这么没了,只换来了一堆破烂石头!
哈哈哈哈哈。
朱雪丽完全被吓得六神无主,她惊慌失措地试图将我拉起来。
“芝芝,是妈妈错了,求你别这样了。”她一边拉我,一边苦苦哀求。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将我从地上拉起来。
6
“行,妈知道了。”她突然放开了我,仿佛下定了决心。然后,她慌慌张张地从桌上抓起那把水果刀,颤抖着将刀刃横在自己的脖颈上,声嘶力竭地喊道:“芝芝,妈对不起你啊!妈这就去死,绝不再连累你!”
疯了!简直疯了!这么多年来,她总是用这一招来逼我屈服,而且从未失败过。
我冷漠地看着她,心中充满了绝望:“那你就去死啊。”我不相信她真的有胆量切开自己的皮肉,这只不过是她的又一次虚张声势。
然而,我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真的取下了水果刀,做出要刺向自己心窝的动作!
“你疯了吗?”我惊恐地大叫,急忙冲过去,死死抓住她的手。那锋利的刀尖在颤抖着,不断地向着她的心口靠近。
“妈,你别这样!我求求你!钱我会想办法的,你把刀放下……”我泪流满面,苦苦哀求着她。这个在生理和法律上都是我妈妈的人,这个与我在世上最为亲密的人,总是知道如何让我认输。
朱雪丽手上的力量逐渐松弛下来,我见状立刻夺下她手中的刀。
“芝芝,妈妈对不起你啊~”
朱雪丽一把抱住我,放声大哭。
7
我再度找上颜玉琛,不管怎样,我都必须求得女一号的角色。
他扔给我一件布料少得可怜的裙子,说:“跟我去参加一个酒局,我就考虑考虑。”
酒桌上,男人们推杯换盏,大声谈笑,不时奉承颜玉琛几句。
这些人喝酒时,总喜欢找点乐子。
“苏小姐,来给我们跳个舞助兴吧!”其中一个秃顶男人喊道,其他人也跟着起哄。
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求救地看向颜玉琛,可我错了,他给我穿这样的衣服带我来这里,怎么可能会保护我?
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右手几根手指在桌上有节奏地敲击着,目光如炬,直直地盯着我,仿佛在观赏一件玩物。
“你不跳,有的是人愿意跳。”他冷漠中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
我忍辱负重地跳了一支舞,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目光游离,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音乐在耳边回响,我的心跳却越来越乱。
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生硬而别扭,仿佛我是一个在舞台上迷失的小丑。
我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内心的委屈却似汹涌的潮水。
舞蹈结束的那一瞬间,猖狂逃离了那个使我饱尝屈辱的地方。
在无人的一隅,终于无法抑制地放声嚎啕大哭。
泪水汹涌,浸湿了衣襟。
8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颜玉琛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
“别,颜总,我错了。”我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嫌恶地甩开。
“你可以回去了。”他丢下这一句话后转身进了房间。
开拍当天,没人通知我换角的事。当我换上丫鬟的戏服时,心情跌入谷底。
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闹剧。
我的戏开拍时,颜玉琛来了,他以投资人的身份坐在导演旁边。
这一场戏,是女一号何湘掌掴丫鬟。何湘的手迅速挥来,落在我脸上,力道很轻。
我迅速接过戏,将脸侧向一边,看起来像是真的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好,咔。”导演喊道。
“演得一塌糊涂。”颜玉琛慢条斯理地说。
导演怎敢得罪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颜总,是哪里演得不好,您给指点指点?”
颜玉琛那冷冽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直直地落在我身上,说出的话仿佛能将我打入十八层地狱。
“打得不够真实,真打吧。”
“这……”导演一脸为难,看了看我。
“我可以的,导演。”
何湘蚊子般的声音对我说了句“抱歉”,可她眼神里的挑衅却如匕首般直插我的心窝,紧接着狠狠的一巴掌扇了过来。
“不够,重来!”颜玉琛面无表情地拿起扩音器喊道。
“抱歉啊,芝芝。”何湘话刚落,又是一巴掌。
“咔!重来!”
“用力点,重来!”
……
已不记得被扇了多少巴掌,只觉得面颊犹如被烈焰灼烧般刺痛。
颜玉琛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神情:“还是第一条拍的效果最好,你觉得呢,杨导?”
“颜总慧眼如炬,确实是第一条最好。”导演忙不迭点头,紧接着宣布收工。
9
“芝芝,你的脸……”经纪人宣姐的手缓缓抚上我的脸,我知道自己此刻的面容肯定是惨不忍睹。
“你是不是惹到颜总了?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故意为难你。”
是啊,他对我的恨意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洗刷,我又怎能忘记他那充满仇恨的猩红双眼,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苏芝芝,要不是你硬拉着我给你过生日,我也不会这么晚才回家,我妈也不会死!”他声嘶力竭地向我怒吼。病床上,是他已经毫无生气的母亲。
那天,我任性地缠着他,直到他接到邻居的电话。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我随他来到医院。
他妈妈心脏病突发,错过了最佳的抢救时机。
颜玉琛的父亲早已离世,如今他连母亲也失去了。
他的哭声肝肠寸断,身体也因极度的悲伤而不住颤抖。我心痛如绞,轻声走向他,想用手安抚他的背。他却像惊弓之鸟,突然转头看向我。
我被他的眼神吓到,身体一颤。
那目光中盛满了恨意,仿佛下一秒就要喷涌而出。我来不及细想他的变化,他便猛地将我推开。
我猝不及防,被惯性带得向后连退数步。
“苏芝芝,以后再见到你时,我定要你生不如死!”他对我说完这最后一句话,我就再没见过他。
直到我的女一号被换成了何湘,我踏上45层楼去求他。
他从来就没打算给我机会,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侮辱我的机会。
是我活该,如果当年我没有在他说要回去的时候撒娇让他留下来;如果当年我没有叫他陪我过生日;如果我当年没有认识他……
10
然而,像我这样的人,内心深处对于爱的渴望无比炽热。
从小,我就如涸辙之鲋,极度渴望着父亲的爱。可我的爸爸终日不务正业,除了喝酒,便是对我恶语相向,甚至拳打脚踢。
有一天,他醉酒后不慎掉进沟里,死了。
奶奶继续养育我,但是她也不爱我。她对我的冷漠,就连幼小的我也看得出来她对我毫无感情。她时常指着我的额头,斥责我是个赔钱货。
后来,奶奶也离我而去。
叔叔婶婶收养了我。
不知是谁找到了我的亲妈,当婶婶用柳条在我身上抽出一道道血痕时,朱雪丽出现了。那一刻,我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我们坐了很久的班车,一路颠簸,下车时我难受得呕吐不止。
她带着我几经波折,终于来到一栋破旧的楼房,走进一间逼仄的出租屋。
屋里只有一张床,她问我饿不饿,而我早已疲惫不堪,只想埋头大睡,希望能沉睡到世界末日。
当我醒来时,发现已是傍晚五点多,眩晕恶心的感觉渐渐消退,饥饿感在胃里猖狂叫嚣着。
那天,在那间破旧狭小的屋子里,朱雪丽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沫鸡蛋放在满是油渍的小木桌上。我们母女俩坐在床边,手捧着一碗白粥,每一口白粥都伴着一勺美味的蒸蛋,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然而,朱雪丽对我的爱微乎其微,她似乎不知道怎么爱我,或者说不知道怎么做好一个妈妈。
我的学费和生活费,几乎都源自她在赌桌上的胜负。
她曾因赌博输光了我的生活费,让我在整整一个月里只能以白粥充饥。
我生性倔强且敏感,不肯接受他人的同情和施舍。
我这种执拗的性格,让颜玉琛在追求我的过程中吃尽了苦头。
他坚持不懈地追求了我整整两年,从我17岁那时便开始了,哪怕他已经考上了大学,每逢假期也会回来找我。他说,他担心我会被别人抢走。
曾经的美好记忆在我脑海中渐渐模糊,我几乎忘却了他当初有多么爱我。也许是他在倾盆大雨中为我买来新鲜芒果的身影;也许是我耍小性子时,他那无奈却又无限包容的宠溺眼神;也许是在我发烧不适时,他不厌其烦地哄我吃药的关切话语……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的世界已经没有颜玉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