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番外·简世晓·自叙
- 裹脚布是旧时的产物,你也是
- 琼·格文帕林
- 2576字
- 2024-04-05 14:35:43
我叫简世晓,是简府的继承人,他们喊我,简少帅。
我有个青梅竹马,叫许秉娴。
从她四岁,我七岁开始算,我们已相识了二十三年。
我很爱她,真的,所以后来我后悔了。
秉娴和其他女子是不太一样的。
她很温柔,又带着别的女子没有的从容与大气。
让我为之迷恋的,就是这份气质。
父亲要送我去留学,他说洋人的世界很丰富。
我很激动,但想起秉娴,我却又有些不安。
如果她嫁给别人怎么办?
我不知道这一留学要去几年。
我决定在留学前娶她过门。
我去求了许家长辈很久,她父亲才终于同意让我娶她。
我知道,我的父亲也是有些看不上她的。
毕竟在父亲的眼中,我应该娶一位军阀出身的小姐,这样才能强强联合。
可我不在乎,我相信,我能让简府在我手中更加辉煌。
到现在我也还记得娶她过门时的情境。
锣鼓喧天,金红漫天。
二八芳华,夭夭桃颜。
那天的她真的很美,很美。
在迎她过门后的第二个月,我前去英国留学了。
临别之时,秉娴说,
“切记,学他国之思想,救生灵于水火。”
那天的我并没明白她的意思。
水火?难道在秉娴的眼中,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出门有洋车都是什么苦难吗?
父亲说的对,英国和我们那儿真的不一样。
女子不用缠足,可以有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大英也有着更先进的科技。
在英国的前六个月,我很想念秉娴。
我想知道她在干什么,她会和家里相处融洽吗,会在我思念她时思念我吗。
在第七个月,我认识了一位同样来自民国的女子。
她说中文名她叫周芷妍,但她更喜欢别人叫她斯卡莉特。
“你好,斯卡莉特小姐,我叫劳伦斯。”
斯卡莉特和许秉娴是不一样的。
许秉娴虽然端庄大气,但斯卡莉特更活泼,也更浪漫。
我陪她走过黄昏的校园,陪她于河畔许下爱的誓言。
斯卡莉特没有裹脚,她说那是落后的象征,是吗?我想是的。
毕竟简府中就有裹脚的女子。
我的母亲和我父亲的姨太太们就裹了脚。
她们好像只知道讨好我父亲,没有属于自己的主张。
还有,许秉娴,她也裹了脚。
虽然她对我很温柔,也懂得如何操持家里。但是我和她却没有共同的话题。我们俩之间无法像我和斯卡莉特一样谈天说地。
她的思想和我不同。
裹脚的确是落后的象征。
……
五年了,当我再一次踏上民国的土地时,竟有些恍惚。
时光过的何其快,只是这一次,当我回到宜城的简府时,是带着斯卡莉特一起回来的。
她说她不在乎我有太太。
她说我只要心里只有她一个就够了。
可这怎么行,我已见过了西方的一夫一妻的婚姻,见过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又怎么能再次忍受包办婚姻。
再次见到许秉娴,我心里只有对她的嫌弃与厌恶。
如果不是她,我就可以和斯卡莉特的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了。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包办婚姻,又何必委屈斯卡莉特?
更何况,一个裹了脚的旧时代女子而已,怎么配得上我?
………
我在祠堂里跪了一天,被父亲拿藤条抽了好久。
但我不愿意松口。毕竟我和斯卡莉特是真心相爱的。
父亲终是松了口,同意让斯卡莉特进入简府,但没有名分。
我心里是对斯卡莉特有愧疚的。
所以当她说她喜欢法式庄园的浪漫时,我就下令铲了院子里所有的梅树,种上了玫瑰花。
她说她喜欢骑马,所以我便斥了巨资在城郊建了马场。
只要我能偿还我给不了她名分的愧疚就好。
斯卡莉特有孕了!这是我简家的血脉!
我父母对她的那点成见也消得一干二净。
只有许秉娴,还在针对排挤她。
她在我走后养了一只猫,好像是叫“雪琼”什么的,她竟然敢指便那只猫去恐吓斯科莉特!
她想要让斯科莉特小产,让我简家无后!
我去质问她,可她竟然敢反抗我。
我不明白,一只猫而已。
她终究还是被关进了祠堂。
………
在我的生日宴上,许秉娴她竟然提出了离婚。
她让我简家丢光了面子。
在生日宴后,我本想让她认错。可她却说她能过得更好。
一个小脚女人,没了夫家,还能怎么办?
她终是离开了简府。
………
再次见到许秉娴,是在外国商人法莱先生的酒会上。
毕竟,革命军快打到门口了,我急缺药品。
可笑的是,许秉娴说她也是为了药品而来的。
她懂外语吗?还拿下药品。
可另我意外的是,她竟然和法莱夫妻全程德语交流。
两杯香槟后,当我用我引以自豪的英文开始询问合作意向时,却被告知,本批药品的授权已经给了许秉娴。
“凭什么给她?她有什么能耐买下这些药?”我的女伴斯卡莉特不服。
可在法莱先生告知我们许秉娴是他们康惠药行的股东之一时,我怔住了
酒会结束的时候,我追了出去。
可她却漫不经心的说这一切都和我没关系
我是不甘地,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你会德语。
可她却打断了我:“早告诉你如何?你是不会嫌弃我土,不会嫌弃我裹脚,还是不会见异思迁?”
是啊,和斯卡莉特在伦敦的浪漫邂逅,热情似火的相恋,可都不是假的。
………
我听说她给国小和女中捐了款。
在报纸上,我还看到了她的绯闻。
一个怀中抱了一束玫瑰花的男子。
我去质问她,可她说与我无关,还说我们不熟。
但我真的后悔了。
前方战事吃紧,整个简家一片愁云。
可斯卡莉特的生活,却一如既往地奢靡。
她只忙着喝酒跳舞,昼夜颠倒,甚至还染上了烟瘾。
我的母亲越来越看不惯她的做派,时时训斥责罚,两人的矛盾也越来越深。
刚开始,我也尽量调和,可长期夹在这样的环境里,总会心累。
在外被军务压着本就焦头烂额,回到家里还要面对不会过日子的情人和无尽的纠纷。
我开始想念许秉娴了。
我要向她证明我爱她。这个念头在我的脑中盘旋。
我在大冬天,用专机从国外运了新鲜的玫瑰回来,铺在了许秉娴住的洋房门口。
“不就是花吗?那小子最多送你一束,我能把鲜花铺满整个街道!”
我自信满满地走向她
可她说她只觉得荒唐。
“这就是你父亲治理下的宜城,在你穿西服喝洋酒坐香车揽美人跳爵士舞的时候,可看得见在饥寒里挣扎的他们?”
回应她的,是久久的沉默。
我踟蹰了许久,最终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想我明白了什么是“水火”。
半月后,我父亲因心脏病在前线去世,我临危受命,前往前线。
在去往前线之前,我又去找了一次许秉娴。
可这一次,却让我知道她支持的是革命党。
她告诉我说“中国人既然抛弃了满清的皇帝,就不会再想要割据一方的土皇帝。”
是的,其实我心里很清楚,我父亲都挡不住,我又能如何?
在我离去时,我听见她说逞匹夫之勇的才叫孬种
半月后,我投降了。
是的,我不能当孬种。
我选择了改旗易帜,简家军被收编。
而我也从简少帅,变成了简师长。
几年后,我战死在了与日军的对抗中。
临死前,我交给了副官一封信。
是我几年前就写好的。
“在,许秉娴,许女士来宜城时,把这封信,交给她。”
我用最后的力气颤抖着说完了这句话后,闭上了眼。
我这一生对不起两个女子。一是许秉娴,二是斯科莉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