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鞍前马后宋老仆

那在背后吓唬宋江的男子,正是时云飞。

因为蹲了几天梁山囚牢,时云飞浑身脏乱,俨然就是个不起眼的乞丐,所以宋江才没有注意到他。

看着宋江满脸酒水的狼狈样,时云飞捧腹大笑:“哈哈,宋押司!果真是你!”

宋江强忍着尴尬,抹了抹脸上的酒,装出一副颇为受用的样子来,笑嘻嘻地道:“诶呦我的小相公,你咋在这里哩?”

根据过往经验,宋江判断,这位小相公目前很可能正处于疯癫状态,不好惹,也不敢惹。

时云飞道:“我一大早从山上下来,走得脚累,便来这酒店吃杯酒,顺便歇息一下,正准备走,便看到你们二位进来了。”

“那王伦放你下山了?”宋江低声道。

时云飞道:“此地人多耳杂,等回头再细说。怎么,宋押司朱都头,你二人为何来此,是来救我的吗?”

宋江道:“正是时知县派我等来的。”

时云飞道:“唉,你们若能早来一时,也省的我忙活了。不过如此倒省了你们的事,也挺好。你们有马吧,我正走得脚疼。”

“有,当然有。就在外面呢。”朱仝忙道。

“太好了,算你们二位没有白来!”时云飞一喜,便大步流星直奔门外,挑了匹健壮的黑马,纵身跳上马背。

宋江等人也顾不得吃酒了,急忙付了酒钱,匆匆跟着时云飞出来。

本来要去贼窝里谈判,宋江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轻松就把事情办成了,心情自然放松了许多。

一路上,宋江鞍前马后地伺候着时云飞,宛若一个家仆,路过一处坊市,还去帮时云飞买了一身干净衣服,亲手给他换上。

半路无聊,见四下无人,时云飞便把如何遇到林冲,又如何下山一并说了。至于林冲夫人的事,宋江和朱仝又不是东京人,自对时云飞的话毫不怀疑。

宋江虽是个见多识广的老吏,但听闻时云飞的传奇经历,也是不由得啧啧称奇,拍马屁道:“小相公莫非是那孔明转世?只靠三寸不烂之舌,竟能说服那林冲干出这等事来!”

“到底还是那林教头英雄。”时云飞笑道,“我不过是运气好,碰上林教头罢了。”

朱仝也道:“这林教头果真是条好汉,若有机会,我倒想结识此人。”言语间,已经是对林冲相当崇拜了。

时云飞道:“朱都头放心,将来一定给你二人引荐。”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急着赶路,一直到深夜,才终于借着月色赶到郓城县外。

时候已经不早,城门已经关闭。若是寻常百姓,只能在城门外寻客栈安歇,但时云飞一行显然不是寻常百姓。

只见宋江策马上前,准备喊那门吏开门。

时云飞却拦住了他。

“小相公,都到家门口了,你这是为何?”宋江不解道。

时云飞道:“我还有一件心事,必须在进城之前有个了结。”

“请讲!”宋江拱手道。

时云飞命令随行的那几个土兵站远一些,只留下宋江朱仝二人,显得颇为郑重其事,这才开口道:

“不瞒二位,我有意去东京搭救林教头的夫人,林夫人已危在旦夕,事不宜迟,必须尽快出发。但这件事如果让我爹娘知道了,宋押司你觉得他们会让我去吗?”

宋江毫不犹豫地道:“那林夫人既是高太尉看中的人,知县相公便绝不可能让你去触他的霉头,这与义气无关。小相公,别怪我宋江说话难听,这事碰不得,若稍有差池,你们全家都得遭殃。

“况且,那林教头不是也跟你说了,他救你下山只是义气,还特意叮嘱你不必管他的家事啊。”

时云飞道:“林教头对我讲义气,但我时云飞难道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吗?我怎好坦然受之?宋押司,若是换你,你便坦然受之吗?”

宋江犹豫了。

不等宋江开口,一旁的朱仝便道:“没错,小相公说的在理!林教头义气深重,若不思报答,绝非好汉所为。”

宋江却突然眯着眼睛,仔细看着时云飞道:“小相公,我发现你这次贼巢里走了一趟,怎整个人都不一样起来?”

“有何不一样?”

“精气神都不一样了,仿佛换了个人。”

朱仝也插嘴道:“我也发现不太一样了,虽然有时候还像以前那样疯癫,哈哈。”

“不一样就对了,这次在梁山大牢里蹲了数日,我想了许多事,也悟了许多事,哎。”时云飞假装深沉地叹了口气,“总之,没有林教头,就没有我时云飞的今天,林夫人的命,我必须要救。”

看着时云飞坚定的眼神,宋江似乎是看出了什么,试探地问道:“小相公莫非……现在就要出发?”

“不然呢?”时云飞道,“等你宋押司把事情都告诉了我爹娘,我定被他们严加看管起来,岂能轻易离开?”

宋江道:“若小相公有计较,我宋江必当守口如瓶,但当下还是先回县衙为好。知县相公和夫人定已心急如焚,等你回去呢。小相公既为人子,便当尽这一份孝心,怎能看父母为你如此焦急?”

“我时云飞在汴河舍命救父母,这份孝心整个东京城已是人尽皆知,还用在这里做样子?”时云飞道,“而你宋押司,你不会是在诓我吧?别等我一进城门,你就偷偷去告诉我爹娘。”

“小相公也忒小觑人了!”宋江急道,“我宋江好歹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怎会诓你?”

时云飞也看出宋江不是骗人,全是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对待宋江总戴着有色眼镜。

于是笑了笑道:“宋押司不要生气嘛,怪我怪我,我当然信你。那就等我见过爹娘,明日出发。但此去东京,我一个人有诸多不便,也需要人帮我出谋划策,宋押司你便与我同去,如何?”

“我?这不太合适吧……”

时飞云道:“我早有计较:一会儿见了我父亲,宋押司你就假装是与那王伦谈判成功,将我救了回来,但切记不可提林教头的事。宋押司,这可是大功一件,我白送给你了。

“届时你就随便编点理由,就说和王伦谈判还有些未尽事宜,需要再返回山寨一趟,借机脱身,便可与我同行。你看如何?”

宋江寻思良久,显然是颇不情愿。

“我这计划难道不够周全?”

“这计划倒是挺周全的,只需再花些钱财收买那几个土兵,叫他们不要乱说。”宋江道,“只是……”

“只是什么?宋押司莫非是怕了那东京高俅不成?我都不怕,你怕个鸟?”

“好好好,我的小相公,你真是我祖宗,我去!我去还不成吗?”

虽然一万个不情愿,宋江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暗骂:“这小子真是疯了,怎么比上山之前还更发癫?”

“我也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朱仝抚摸着胸前长须,傲然道:“此去东京路途遥远,倘若遇上歹人,我也好护你们周全。而且,我也想为救林夫人出点力。”

“好啊!朱都头真是爽快人!”时云飞哈哈大笑,顺便白了宋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