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开锅

时云飞来到晁盖家后院，里面曲径幽通，竟还有三进的院子。

想来这晁盖作为东溪村首富，确实颇有家资。

一路连个人影都没看到，直走到最里面一进院落，才看到大门口有个庄客，正坐在椅子上打盹。

时云飞趁他不注意，蹑手蹑脚地溜了进去。回过身来，把那院门一闭，插上门栓，将庄客关在了外面。

那庄客被脚步声惊醒，看到一个陌生的人影一闪而过，竟把门给关了，急得拍门大叫：“快开门啊，保正说了，这里面不让外人进入！”

他若不说倒也罢了，这么一说，时云飞反倒来了兴趣，知道院子里面必然有鬼。

于是转身便朝着里面走去。

绕过照壁，只见在屋檐之下，四个赤膊壮汉站成一排，正对着墙角撒尿。

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穿着青布长衫，头上戴个东坡巾，蹲在房檐下干呕不止。

还有一个道士，坐在藤椅上，摇着把蒲扇，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先是一个撒尿的壮汉看到时云飞，拉上裤子走了过来，时云飞见他红棕色头发，鬓边有一块朱砂记，心想此人肯定就是那赤发鬼刘唐。

只见刘唐上下打量了时云飞几眼，问道：“你是何人？怎看着面生？”

时云飞笑道：“不才正在晁保正庄上做客，闲来无事在院中闲逛，不巧闯入这里，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刘唐刚想说话，那个蹲在地上差点把酸水都吐干的男人却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把刘唐扒拉到身后，对时云飞拱手作揖道：“小可吴用，表字学究，见过官人。”

“幸会幸会。”

吴用笑道：“阁下登堂入室，不请自来，小可未能远迎，罪不容诛，罪不容诛啊。”

时云飞眉头一皱：“这厮说话怎么这么别扭？”

吴用又道：“我等也是晁保正的客人，保正有言，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所以让我等敬而远之，官人应该就是保正所言的贵客吧？”

时云飞笑道：“我正是本县县尊时公之子，误打误撞来了此地，多有得罪。”

吴用一听时云飞身份，急忙恭敬地弯腰作揖，又想开口恭维两句好话，时云飞知道他嘴里也憋不出什么好词来，赶紧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今日误打误撞，非常荣幸认识诸位兄弟，你们慢慢聊，我得回去了，抱歉抱歉。”

吴用也松了一口气，拱手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相公好自为之。”

“吴先生也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时云飞强撑着笑脸，几乎是落荒而逃。

好在这趟侦查也算有所收获，时云飞已经记住了这几人的相貌，只除了阮氏三雄，尚不清楚他们哥仨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你奶奶的，这吴用是哪个山沟沟里上的学啊，这么说话平时也没人揍他吗？”

“我那兄弟杨志也真是弱鸡，这么一帮玩意儿就能把他给收拾了。”

时云飞刚从吴用那里出来，迎面便撞上了晁盖。

在他身后，紧跟着那个庄客，还有宋江和雷横。

晁盖这人真的没个城府，只见他紧锁着眉头，神情焦急万分。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后院肯定藏着了不得的秘密。

时云飞拱手道：“抱歉了晁保正，我误打误撞，闯进了你家后院，多有得罪。”

晁盖急道：“小相公可看到甚么了？”

“没看到什么啊，只见到几个汉子。”时云飞道，“为首一个先生名叫吴用，非常的知书达礼，我二人聊得……聊得十分投机。”

“你们……只是聊了聊闲话吗？”

“不然还能干啥？”时云飞笑了笑，“走吧诸位，真没什么事。”

众人回到前厅落座。晁盖虚惊一场，犹自后怕，时云飞跟他说话，他反应总是慢个半拍。

临走，晁盖又拿出许多金银来，赠给时云飞、宋江和雷横，又一直送出庄外一二里地，这才回去。

时云飞不禁寻思：“晁盖这人虽然挺讲义气，但就是个粗汉，全无城府。这样的人做兄弟可以，绝对不会害你，但让他做山寨之主，肯定是没什么前途。”

宋江当然也看出了晁盖似乎藏着些什么事，但他与晁盖私交甚秘，也就没太当回事。

又过三日，七日之约已到。

一大清早，时云飞找个由头辞别父母，汇合宋江朱仝雷横等人，再次前往梁山泊。

船只掠过蓼儿洼，在金沙滩靠岸。

时云飞远远便望见，渡口搭建的简易亭子下面，那八百石粮食，正高高堆成三堆，仿佛是三座小山一样。

靠岸停船，林冲等人早已在此等候。

几日不见，时云飞看到林冲面色变得很好，完全没有了之前憋屈愁苦的样子。

可以想象，他现在一定是工作顺利，家庭性福。

林冲没啥野心，一辈子就这点追求，没想到居然在梁山上给实现了。

众人相见甚欢，林冲迫不及待地道：“时兄弟，山上垦荒已经初显成效了，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兄弟们的成果。”

“先不急。”时云飞笑着指了指身后堆积如山的粮食，“烦劳林教头先去一趟山寨，让兄弟们都下山来运粮。今天我上山第一件事，便是开火，造饭，让兄弟们都吃得饱饱的，再说别的事情。”

“哈哈，如此甚好！”林冲大笑一声，骑马回了山寨，一声令下，一百多名喽啰便从山上直奔下来。

他们一路小跑着下山，推着小车，扛着扁担，开心地叫喊着，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欢欣鼓舞。

八百石粮食，他们肩挑手扛，一点都不觉得重，也根本不知道累，就这么跟蚂蚁搬家一样，源源不断地运到了山寨粮仓之中。

接着，时云飞命人将山寨中的大小铁锅全都搬到聚义厅前的空地上，开始了一场颇具仪式感的集体烧火做饭。

几十口锅，都盛得满满当当，黄的是粟，白的是米。

下面火呼呼烧着，上面蒸汽腾腾冒着。

不过就是口白饭，也没有配什么好酒好肉，却让一众喽啰都馋的口水直流。

因为山寨头领小白龙告诉他们，今日可以随便吃，可劲造。

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几个月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在万众瞩目之下，饭终于好了。

“开锅！”

几十个锅盖几乎同时揭开，在这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呼喊起来，整个山寨都沉浸在一片欢乐的海洋之中。

这一场景，即便多年之后，时云飞已经廓清天下，称尊九五，每每回想起来，仍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