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服的仲相,很恭敬的请教道:“依内史之见,我等该当如何应付才好?”
“如何应付,须我等一同会商,”季丰望着面前的三人,“所谓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室内顿时一片安静,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之中。
过了好半响,眼看着没人提出主张,仲相首先打破了沉默:“按照内史刚才所言之四优四劣,密人与义渠联姻之势,几乎已成定局。然而事在人为,其中未尝没有我等着力之处,属下自请前往求见密伯,先以我邦名义正式提出联姻之请。”
“有公子均转达即可,”季丰摇了摇头,“你求见密伯,怎么也得排在义渠面见之后,届时尘埃落定,再提已是徒劳。”
仲相一想也是,遂歇了此议,另外提议道:“属下稍后再去拜访公子均,听听他的意见,看他需要我方如何配合,需要拜访国中哪些执事,才能让后日的密人飨宴上,有更多声音偏向我方。”
这是很正常的应对,是身为使团副使能想到的办法。季丰微微点头,把目光转向跪坐一旁的行人仲干。
“邦交之事,在下帮不上什么忙,”仲干表态道,声音略显低沉,“然而,主辱臣死,义渠戎乃我周师手下败将,如今却对内史造成这般凌迫,我等扈从当有所报,必不让内史失颜面于彼辈戎人。”
虽然已经认同季丰那番分析,仲干却依旧看不起义渠,这是十一年前那场站在道义上的大胜、以及十年来周师战无不胜带来的底气。
“这是在密人的邦邑,又不是在战场上!”副使仲相连忙劝阻他,“我等乃是使团,万不可造次,失了邦交之礼。”
季丰心里有些不以为然,却并没有说什么,又望向家宰觯道:“宰觯有什么想法?”
宰觯立刻低头拜揖:“唯公子之命,下臣无有不从。”
听到这回答,季丰也没有感到意外。只能说,在这个肉食者谋之的时代,还是只能由他自己拿主张。
“虽然不在战场,但邦交之争,也是争锋,”季丰看了副使仲相一眼,“我曾有闻,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我等只知道义渠长公子来请姻,其他情况一无所知,这可远远不够。当务之急,是弄清义渠使团的具体情况,此事需要诸位各司其职,各尽其能。”
他这会其实有了一个主意,但是否可行,却还在两可之间。
即便如此,他这番话,毕竟指出了一个具体目标。而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努力的方向,在座三人也发挥自身能力,纷纷拿出各自的举措。
“邑尹于属下有提醒之恩,属下当再次奉赀前往致谢,或能再叙谈一番,得知更多关于密须使团的情况。”副使仲相请命道。
“可,”季丰略一思索,“赀礼之费,从我的用度中取用,宰觯请代为安排。”
“下臣遵命,”宰觯躬身应下,“下臣在坊市认识了不少人,可以打听出义渠采购了什么,每天花费多少,中间也能得到不少的讯息。”
“在下可派出得力斥候,前往义渠落脚之处,查明他们住处的情报,以及每天的活动习惯和近期行止。”行人仲干也沉声说道。
“善!”对于众手下的主观能动性,季丰也不吝赞许,“有三位在,我可安坐静待了!”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密伯如期接见了义渠戎,并举办飨宴予以招待。宴上提到两方联姻的事情,尽管公子均再次提出异议,主张与周邦聘使联姻,却终究没能阻住世子岿一派的意见。
还有少数人建议说,既然周邦有联姻之请,可迎娶近支的其他宗女。但这个建议遭到了公子均的强烈反对,也被密伯否决,因为他们知道,这对身为邦君嫡子的周邦聘使而言,可谓是羞辱,尤其是在以大宗嫡女许姻义渠的对比情况之下。
公子均是厚道之人,自觉办事不力,未能促成联姻,虽然事务繁忙,却难得的抽出时间,赶在天黑之前到来向季丰致歉。
连那个意含羞辱的建议,他也没有隐瞒,还进一步解释道:“敝邦不幸,有这么几个妄人,因自家的领土毗邻贵邦旧地,就想破坏两方的邦交,方便他们乱中取利……敝君已经当场驳斥过,均也必不会让他们如愿,贵使与贵邦大可放心。”
“难为公子费心了,”季丰很真诚的相揖致谢,“事虽不成,公子的这番好意,敝邦使团上下皆承其情,丰也必将铭感于心。”
“贵使要回返周邦了吗?”公子均听出了一丝告别之意。
季丰点了点头:“正是。我等已经拜见了贵邦邦君,重申两邦旧谊,尽到聘使之责。其他事情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能获得公子的友情,此番出使已然不虚,可回邦覆命了。”
“贵使这番厚爱,均感念于心,”公子均深深一揖,“使团启程回返之日,即使未得邦君之命,均亦当尽到朋友之义,为季丰送行。”
两人又随意谈论了一会,公子均告辞,季丰亲自把他送出宿馆门外。看见他上了舆车,辚辚萧萧的离去,季丰这才回到宿馆,心中颇有一番感叹。
对于这位公子均,季丰是真的很看重,前面说的那些话,有些确实出自真心。
然而,周邦使团却不会这么快结束使命,还有一些事情要做。
回到居住的中室,副使仲相、行人仲干、家宰觯早已等候在其中,此外还有贞列席旁听。
季丰坐回主位,对三人说道:“前一会仲相回报说,密人在飨宴上有羞辱我周邦之辞,刚才公子均和我解释了事情的始末。大略而言,乃少数别有居心之妄人的一些妄语,也遭到了密伯的驳斥,不足以代表密人的态度。”
“即便如此,也是怠慢于我周邦。”副使仲相说道。随着义渠、密须联姻,他负责推行的两邦结好交流之事,显然已经化为泡影,这让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更何况还刚发生这样的事情:“属下一直约束使团诸人,坚守邦交之礼,结果却是密人失之。”
“既然密人失礼在先,那我等有所行动,亦不为过,”行人仲干摩拳擦掌,“在下已经查明,义渠宿馆中人数虽然多于我方,却主要是伺弄马匹、运送礼品的奴隶,扈卫人员仅有二十余。以我等在邑内的扈从,击败他们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