愤怒的喊杀声震耳欲聋,铺天盖地的向科舒威和弟弟袭来。
“草!杀了这俩小崽子,砍碎他们!”
先前溃兵们是在惧怕着,射出那一箭的会是当地的高手豪杰,或者是狩海猎人之类的,凌厉的一箭唤醒了他们对战场血肉横飞的恐惧。
担当他们打着颤,惶恐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小孩子后,这群人直接就杀红了眼,大喊着兄弟义气、报仇雪恨,连战马都没有骑就一拥而上。
七名浑身是血又盛怒之下的男人,高举着满是煞气的长刀,向科舒威全速奔来,他们的面孔因吼叫而狰狞得像是野兽。
这样的阵仗让科舒威冷汗直流,握刀的手不停发抖,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目不转睛地盯着溃兵们的喉头和心脏,那锐利的视线仿佛是无形的刀锋,将他们的要害锁死,在交手的一刹那就能挥刀拿下。
这是猎人的思维,与猛兽搏斗,双眼必须紧盯要害,移不得半分,哪怕你害怕到了极点,也要表现得绝对凶狠!
因为只用凭借眼神,猛兽最能洞悉出,在它面前的究竟是怯弱的猎物,还是能和它平起平坐的猎手!
义父的教导让科舒威精于此道,无论溃兵如何来袭,同时有多少刀向自己砍来,他都将第一时间拼命缠斗!
这群溃兵的冲锋越来越慢,叫喊声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十米处,气势就已经彻底衰竭。
他们的视线迎面撞上的是,科舒威不动如山的架势和绝决的眼神,并因此止步不前,用惶恐的眼神彼此面面相觑,甚至一步一步的向后挪动。
果然,猎手与猎物的身份准则,在人类中也同样适用。
科舒威捏了一把汗并不窃喜,以为他知道,现在的局面是骑虎难下,溃兵会被吓退,但他们身后的那名首领可不会。
“这小子不会是魂印师吧?”
“老七,你去探探虚实,就算他是,年纪轻轻的也不会有多厉害。”
“我去你大爷,少叫老子去卖命。”
溃兵们小声地在议论着,以往遇到的那些平民,只要见到他们这群人的影子,眼神中慌乱就满溢而出,根本藏不住。
向来都是他们去追逐,他们去随手收割,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样站在这里,和他们对峙。
溃兵们的害怕不是没有道理,科舒威的确是魂印师,这也是支撑着他,还敢站在这的唯一凭借。
但魂印师并不能决定一切,尤其是像科舒威这样,没有战斗经验,没有专业训练,而且修为还低的,可以说,他压根就不会和人厮杀,从小到大打架的次数都很少。
科舒赫也持着短弓站在自己身后,弓弦被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到最大,准星颤颤巍巍地从那些骑兵脸上划过,吓得他们连连后退,生怕这个男孩细弱的手臂一个没撑住,羽箭直接将他们脑袋射个对穿。
“好!少年英雄!正义猎人!”
远方的首领大声称赞,他骑在战马上悠闲地四处漫步,似乎丝毫不在意发生的一切,整个人的态度,就是一个站在舞台下,忍不住去点评两句的观众。
可科舒威却对他在意极了,先前恐怖的几弓被自己尽收眼底,那必是灌注了奥能的羽箭,连人带马一并抹杀!
“我能接下吗?”
他深深担心着,眼角在微微抽搐,尽可能地去望清首领的动作。
首领漫不经心地把弄着手中角弓,随手从箭筒中抽出一发箭矢,不上弦,只是欣赏着锐利的箭头和修长的箭杆,偶尔会用余光去瞥上科舒威一眼,那是在靶场准备弓箭和热身时,望向箭靶的眼神。
就是这样的一眼,科舒威压力暴增,让他忍不住地想要提刀格挡,仿佛那羽箭下一刻将至面门。
“舒赫,你快走,去找义父。”
“我不……”
“走啊!你才几斤几两!别拖累我!找不到义父,我也会死在这里!”
科舒威突然一把扯住弟弟的衣领,宣泄愤怒:“怎么?就这么想看我死在这里?谁叫你放的箭!”
他猛地一甩,将弟弟推到在地:“我说过了!快走!去找义父救我!”
舒赫颓然倒在地上,哥哥从没对他动过怒,这一摔,将他刚才涌上脑袋的正义热血摔退,他重新看见了那些溃兵,他们一个个的,都比哥哥要高出一头,手中长刀滴滴答答地往下流着血,那些泼溅的血迹浸染他们的棉甲和内心。
是人间的恶魔!
舒赫这才明白,他孩子气的冲动,现在让哥哥置身险境,不得不和这些恶魔厮杀。
“快滚啊,别拖累我!”
回过头,舒赫看见了哥哥脸上流着的冷汗,和悄然滑落的泪。
上一次哥哥落泪还是母亲被杀的那天,自己那天也哭了,因此知道那是哀悼逝去至亲的泪,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哥哥会哭。
因为科舒赫还小,不会懂诀别时,在扑死觉悟下的眼泪。
“我会去找义父,一定会回来的!”
舒赫倔强地做出承诺后,听从哥哥的话,头也不回地向后逃跑。
心中长舒一口气,科舒威瞪着溃兵的眼神中多了一份赴死决意,他不认为自己能活着回去。
首领将箭矢搭上了弓弦,没有拉动,只是驻马端详着他。
“你是魂印师?修为几何?”
“要怎么,灵筑四重!你敢碰一碰?”
科舒威恶狠狠地回道。
那几个溃兵一听到灵筑四重,顿时全怏了,恐惧着又倒退几步,连刀都不敢指向科舒威。
他们这些当兵的,天天和那些魂印师打交道,对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是相当的清楚。
这世界,哪怕是这群溃兵或死去的流民,都拥有奥能,但他们些许的奥能还不足以被称为魂印师,因为拥有的实在是太少,甚至都无法去感知到自己奥能的存在。
索性,他们被定义为普通人。
再往上是奥启,这类人能隐约地感受到自身体内微微流转的奥能,像是普通人掐住手腕,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一样,流淌在体内的奥能,会被动地增强他们的身体素质。
仅限如此,他们仍然无法感知到外界奥能的存在,不被认可为魂印师。
而到了奥明这一阶段,奥能不再是被动地存在,而是会被明确地掌握,不仅终于能感知到自然界中存在的奥能,还能将自身的奥能外现具形。
外现具形,这是所有奥术,魔法,剑气等杀人伎俩的绝对前提,也是战力有断层式提升的标志,谓之为,魂印师。
再往上依次是,灵筑,升阳……直至登峰造极的,神魂或传说!
看见自己的手下如此怂包,首领皱眉不悦,他扬了一下马鞭,战马打着让人惊惧的响鼻慢慢走来。
“怎么,小子你觉得我很好骗?是想赌我没见过别人说谎吗?”
隔着老远,科舒威真的很难看清首领的细微动作,只知道他的手在藏着什么。
忽然!一股强风骤起,掀飞遍地的芦苇和潮湿泥土,笔直冲向科舒威腹部!他见过这招,时杀那个叫泽塔的男人时,首领挥弹的一指!
视野陡然间模糊,科舒威他只觉得,像是睁着眼就被别人狠狠按进海水一样,一瞬间眼珠被鲜血涨得快要裂开。
“腹部!好快,完全接不住……”
巨大的冲击齐聚在小腹上,他的意识只能维持那么的一瞬,随即疼痛在脑海中炸开万千乱麻,再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的世界,真正的一片空白,视觉,听觉,嗅觉甚至是意识全都荡然无存。
“呵,也就一个奥明阶的小子,把你们吓成这样?”
首领轻蔑地大笑着,手中的羽箭被他随意丢弃在地,他身下的战马都哼哼唧唧地打着响鼻。
几名溃兵尴尬地迎笑,彼此互相看着,为刚才胆寒的模样感到羞愧。
“头,您是真正的灵筑修为,他一个奥明对你来说是个屁,但我们这几个普通人可就……”
肃!唰!
首领马鞭掠空一甩,如镰刀般横扫了一片的芦苇,马鞭末端音爆连连,炸起漫天的,丝白如缕的芦苇花穗纷飞。
“别告诉我,他现在一个濒死的人,你们也怕!”
那凌厉高压的风再次与首领周身吹起,弹指或就在下一秒!谁会是目标?
所有的溃兵都膝盖一软,噗通跪地,磕头不起,流风吹过他们脖子,比铁铸的刀斧还要冷冽,还要锋利!
“你们也都听见了,还有一个男孩,说要去找什么义父。”
他驾着战马一个个地从这些溃兵的身旁走过,沉重的马鞭拖在地上,像蟒蛇一样游过溃兵眼前,有着嘶嘶声响。
“我们是贼!成不了气候的贼!我们杀百姓如麻,但也最畏惧他们!不想被他们的怒火烧死,就要一个活口不留!”
首领勒马在科舒威倒下的地方,连一眼都没有去看他,紧紧盯着科舒赫逃跑的方向,跑的很快很快,也跑的很远很远,现在只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小点,正步履踉跄地奔跑在芦苇荡里,芦苇起起伏伏遮蔽着他的身影,有点隐隐不可见的意思。
那个男孩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回头,和首领遥遥相望。驻足相望了好久,发现站在那里的不是哥哥后,他似乎是在愤然嘶吼,但实在是太远,声音都泯没在风中。
于是他拉弓,他射箭,箭矢再穿过旷野,落在了首领战马的脚下,颤动着的箭尾像是他嘶吼着的声带。
首领淡笑:“不错,有骨气!”
下一刻他再扬长鞭,策马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