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还没几秒,木门就被急迫的敲响,仿佛隔着门都能感受到来客着急的气息。
“请进。”
得到许可后,不鸣小心地推开会议室的木门,刚迈进来就神情紧张的向徐子凛致歉。
这间会议室很小,只是为临时或简单会议而设,不鸣一眼便了然房间内全部的人员和布置,有些遗憾,这里只坐着徐子凛一人。
看来雾和萧诗夜雨已经走了。
徐子凛正全神贯注地阅读书籍,手边的桌面上还固定着一杯残留着,距离喝完就一口的咖啡,他手中放下的精致钢笔还连着未干的墨迹,与记录得满满的笔记本一齐散布在桌上。
瘦削的他在此景中俨然一副因研究而过劳的学者模样。
徐子凛转动旋椅朝向不鸣,淡然一笑后,摘下雅致的黑框眼睛,向他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有一个好消息,静默号大概会在明天凌晨与我们汇合,比我们的预期要早。”
在时间紧迫的当下,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消息,不鸣脸上却看不见喜悦的影子,低着头拉开一只椅子默然入座。
“此外,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徐子凛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早在之前龙蜥袭击事件中,三科的狩海猎人——法尔序,就对萧诗夜雨透露过一个关键信息。”
“徐执事,这个夜雨也和我说过了,根据法尔序推测,船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龙蜥集群们。”
徐子凛表现出惊讶的模样,挑了挑眉毛道:“看来萧诗夜雨早和你说了啊,那他有没有和你说这件事的后续呢?”
“这倒没有,他只说徐执事您让他来负责调查。”
“是的,在今早的会议上,萧诗夜雨汇报了调查结果,我们将目标锁定在桓祭司的身上,但他的身份你也知道,我们要谨慎对待。”
不鸣默默点头,这些终南人果然心怀鬼胎。从刚开始他就不理解,为什么非要招些狩海猎人上船,而且还尽是些黑市上混的亡命之徒。
想到死去的二十八名船员,他的拳头不自知地攥紧,这群终南人中心怀鬼胎的,桓祭司绝不会是唯一一个。
这一切都被徐子凛看在眼里,他想是时候说这件事了。
“你想杀了这些终南人吗?”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不鸣才意识到自己的手正攥得发疼。他当即松开,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这不至于吧,徐执事?未免有些太过偏激了,桓祭司有问题夜雨已经确定了,剩下的那些终南人我们逐一排查,不放过居心不轨的,也不要错杀好的,毕竟还需要他们的帮忙。”
徐执事脸上已然没有了先前淡然的笑意,带上一丝锋芒,说话低沉:“你应该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挑选些通缉犯上船担任向导吧,明明可以挑选一些道德水平高尚的人。”
不鸣咽下口水,他竟然一直忽略了徐子凛的锋芒,能当上玄门的执事,定然是杀伐决断,平时脸上的和善是给不鸣这样的自己人。
对于外人,可不要忘了徐执事的修为——拂晓五重!
只有像不鸣这样的世家子弟,至今为止都没有亲手斩杀过人,哪怕是罪犯或者是敌人,而杀人沾血却是天征等高端战力的必修课。
他唯一沾染过的血,是与猎场里奥灵的实战训练。
徐子凛生来不是权贵加身的贵族,像他这样的拂晓五重,不知道要沾上多少血,没有脚下的尸山血海,踏不上如今的高峰。
“你要知道,正规的狩海猎人出了意外,我们很难给终南官方合理的解释,他们很可能会深究,而神渊与山的行动绝不容外人窥探,哪怕只是些微的注视,都不能被容忍!但一个逃亡的罪犯死了,不会有任何的波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聘用他们,就不打算让他们活着出来。”
他还补充道:“当然了,不是现在杀,我们还得留着他们做向导呢,你自己要能做出判断,选择合适的兔死狗烹时间。”
“您……真要杀了他们?”
“终南人而已,杀不得吗?不是每个人都能活着知道神渊与山的秘密,不鸣,你要分的清自己人和外人。佩杉月、桓祭司还有那个侯赛洛,都是外人,可别让他们走出了神渊与山。能做到吗?”
不鸣有些犹豫:“我……”
徐子凛皱起眉头,他的锋芒给到了不鸣,厉声起来:“做不到吗?”
“做的到……”
他额头有冷汗渗出。
这是一个让徐子凛满意的回答。
以往不鸣在犹豫,做不出决断时,徐子凛只会觉得他是经验不足,是一个需要去引导弥补的缺点。
但在立场问题上,对待敌人的问题上,可没时间引导你,杀伐不能决断,徐子凛就不会再留不鸣待在执行科,哪怕他爷爷是不鸿教授。
“很好,我相信你。”他又露出了淡然的笑意:“执行三科还有任务在身,近期不会再参与执勤,由你的一科和雾的二科每六小时接班一次。我还有点事要做,就先这样吧。”
“是。”
不鸣低着头,不敢直视徐子凛,徐子凛则又重新恢复了轻柔:“不鸣,你还没有发现你的缺点吗,还不知道自己的经验,究竟缺少在了哪里?”
缺点吗?一个人是很难觉察出自己的缺点的,自己也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只是笼统地觉得自己似乎有很大的,需要改变的地方。
他在心中思考了很久,刚想起一点,正要张口说话却又被徐子凛打断。
“你明明是非常果决的一个人,但只限于在最关键的时刻果决,除此外,只要你还有时间,还有人帮你做决定,你永远都会犹豫,永远都会等着别人发号施令,永远都会照做不误。哪怕你心里其实一万个不同意,都会自己把自己给说服掉,真滑稽啊。”
他目瞪口呆住了,面对突然而来的训斥。
徐子凛伸手递给他一枚银制硬币:“这是上个纪元的老古董了,硬币上印刻的是独断专行四个古字,记好这四个字,对于你这样的人,它是褒义。”
不鸣低着头,揣摩着徐子凛的教诲,手中的银币来回翻看,四个古文以它们的银面反射冷光刻在不鸣眼中。
不等不鸣回话,徐子凛就走出了会议室,只留下一句嘱咐。
“把银币收好了,今晚我会去甲板,再教你最后一课。”
沉默良久,他将银币掷向空中,让它在空中翻转,上升又下落,再被他合掌握住。
独断专行吗?
和爷爷的教导截然相反,爷爷是要自己时刻记得,去广泛听取他人意见,经过全盘完善的考虑后再做决定。
现在徐执事却要他,不要犹豫,只是纯粹的按照心中所想,为所欲为。
为什么大家总是想让他做出决定呢,自己的爷爷是这样,喜欢玩无趣的游戏,又在每次他做出决定时,严加批评,彷佛每个后果都是那么的严重,这次要死多少人,下次要失去什么。
这些都不是他能承受的,他只是一个执行科长。久而久之不鸣愈加沉默,优柔寡断。
徐执事则更是过分,直接逼着他,必须要做出杀人的决定。
他颓然落在椅子上,心里很是恼火,不断地玩弄着手中的银币。余光不经意地一瞟,有数张纸被徐子凛的笔压在桌面上,尽是些细致精妙的图纸,部件的标注繁多但清晰明了。
在最顶上的封面,徐子凛用钢笔潦草洒脱着写下。
“掠食者强袭机”
还用了醒目的红墨,画了个圆圈框住,就像刻意要引起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