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映雪站在门外，望着放荡不羁的少年，开口问道：“你叫什么、跟素文纯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在这里？”
“我叫苏瑾云，北辰中人，素文纯是北辰宗主，自然要听从他的安排。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苏瑾云勾起一边嘴角回看陈映雪，“我来去自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在这里又该在何地？”
“北辰是什么？”
苏瑾云打了个响指，悬在他头顶的剑笔直落下，被他握在手中。
他坐在门槛上，望着靛蓝天空答道：“很多年前，素文纯跟陈归一创立了这个门派，专门吸纳先天御炁之人，不过它在江湖上名气不大，连自己人都不清楚北辰究竟是干什么的。”
“还有一个问题，你可知陈归一因何殒命？”
问出这句话时，陈映雪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很快、身体在发抖，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他没有表明自己跟陈归一的父子关系，装作冷静，可紧张兮兮的脸色跟专注的目光出卖了他。
苏瑾云只抬头看一眼，便猜得七七八八。
见着陈映雪第一面，他就从那脸型、鼻梁、眼睛里看到陈归一的模样。
他拍拍门槛，示意陈映雪坐下，而后忆起往事。
“当年素文纯要将一封密信带给陈归一，于是我便与北辰两位前辈从京畿出发，刚一抵达荆州就遭遇天道门人。他们人数众多，又全都是接近虚无生化境高手，两位前辈相继死于乱阵中，在其中一个叫无双的红衣女人要对我下手时，陈归一出现了。”
“后来怎么样？”陈映雪急切地问。
苏瑾云缓缓叹了一口气，“饶是陈归一修为了得，多了我这个拖油瓶，也难敌天道高手。那个红衣女人使诈，以我作要挟，要陈归一踏入诛神阵，我便眼睁睁地看着大宗主死去。”
过了这么久，终于破悉父亲死亡的真相。
不曾想原来父亲临死前，都在保护眼前这人。
陈映雪心里无比失落，没有半分欣慰，转头冷冷问道：“你又是如何逃脱的？”
“陈归一使出毕竟绝技引下天雷，击散众人，也把我劈进河里，我便顺着河水流到这个地方，以巫女模样示人，骗过了天道残兵。”
他说话时神情肃穆，全无方才的倨傲不逊，可见其所言并非虚假。
“密信呢？”
“被天雷焚成灰烬，恐怕只有素文纯才知道信里的内容。”
“最后一个问题，皇极经天是什么？”
“那是一本奇书，是炼炁最高境界的精华所在。据说可让人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苏瑾云笑了笑，“不过谁也没见过，就连素文纯也没能窥见其中奥妙。”
“素文纯为了皇极经天出海，这海上一定有什么奥秘。”
苏瑾云没有否认他的猜测，望着巷子尽头说道：“看在陈归一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希望你就在镇上待着，别出海。一旦抵达南海深处，可就无人能助你了。”
“为何？”
苏瑾云摇摇头，不回答。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必要到南海一探究竟。”
陈映雪心中疑惑一一解开，告别苏瑾云，回到客栈。
他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
当年天道为什么要杀我父亲？
为了皇极经天，还是密信？
那个叫无双的女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连串的疑问水泡一般从他心里冒上来，咕隆咕隆的。他翻了个身，背对窗户，调整呼吸逼迫自己入睡，恍惚间听到窗框有摩擦声。
一把薄刃插进缝隙，企图撬开窗栓。
他翻身坐在床上，朝窗户轻声道：“阁下大可从正门进来，不必小偷小摸。”
苏瑾云终于撬开窗户，跳进屋里，拍手笑道：“我见你左右都亮着灯，猜你不止一人前来，便在外面等灯灭了才进来。”
他凭空点燃了蜡烛，坐在桌前，从怀里掏出一壶酒，两捆油纸。
油纸摊开，现出剁碎的烧鹅跟花生米。
陈映雪从床上下来，坐到他对面，“你来找我，就为了喝酒？”
苏瑾云取下两只酒碗，倒满酒，自顾自地送到嘴边。
“三年了，素文纯把我囚在这里足足三年了，这三年里我装神弄鬼，骗过天道，也骗过渔民，活得没一点人样，如今总算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何必听从素文纯的话。”
苏瑾云拣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坦然道，“自我幼时加入北辰，便立下毒誓，一切听从宗主召令。他要我等来陈归一的后人，方可回到京畿，我便一直等着，直到你出现，才看到希望。”
陈映雪愕然，握住酒碗的手不自觉使上力。
“不用担心，我第一眼便看出你是陈归一的儿子。他救我一命，我无以为报，这笔还不清的情分就转移到你身上。我想好了，暂且不北上，陪你出一次海，就当报答陈归一了。”
陈映雪愣了一会儿，摆手喊道，“在下并不需要有人陪同，就连我的两个兄弟，也没打算让他们一起出海。”
“带上他们百害无一利，带上我却如虎添翼。”苏瑾云喝了几杯酒，洋洋得意地笑道，“只有我去过南海深处，只有我见过它的模样。”
“它是谁？”
“南海掌管风雨的神。传言皇极经天就藏在它肚子里，素文纯因它出海，不过这么些时日过去了，居然没有素文纯的消息，想来并不顺利。”
南海深处藏着连素文纯也未能降服的存在？
闻言，陈映雪心里一惊，脸上却装出不在乎的神色，默默喝酒。
酒喝得多了，苏瑾云也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地提起小镇过往。
从他的话里，陈映雪知道镇上渔民原是僕人，不被九州诸侯接纳，故而偏安一隅，依靠打渔为生，近来不知为何，晋阳频频派人接触僕人，连这座沿海小镇也挤满了晋阳商旅。
他还说，天道曾派人去打探皇极经天的下落，不过几日后海里便冲来一艘破船，正是当日天道门人所乘的那艘渔船，船上没有尸骨，上百人诡异的人间蒸发了。
陈映雪想打听南海的消息，可苏瑾云趴在桌上睡去，任凭你怎么喊话也不动弹。
他摇晃杯中酒，心头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