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绍元只感觉一股昏昏沉沉的倦意袭上心头,继而又感受到了刺骨的凉意,仿佛自己置身于冰窖之中,灵魂逐渐放逐在无边无际的混沌海洋,意识中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灵魂和肉体逐渐远离,而且越来越渺小,直到消失。
这便是死亡的滋味吧,只不过,有些不甘心啊!伍绍元痛苦而又无力的维持着逐渐失去的思考能力。
可就在他认命的那一刻,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其包裹,时间、空间仿佛在此刻扭曲,过了不知多久,伍绍元再一次拥有了知觉,尽管眼睛还睁不开,但却感觉到了光线的刺激,身体上有着湿漉漉的服装,还能闻到丝丝胭脂的香气,伴随着嘈杂的说话声和啜泣声。
“少爷,少爷!别吓小的,您可不能有事啊,一会我们还要见老爷呢!”
“公子,呜呜快醒醒,都是我不好,不该......呜呜呜!”
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伍绍元却是一动不动,因为此刻的脑海里有一股似乎本就属于自己的信息在疯狂的灌注进来,随后结合现在的情况一想,便明白发生了什么——穿越了!
此时的伍绍元不再是那个被忽悠着自主创业,贷款投资虚拟项目却遇到了项目暴雷而血本无归,父母已经去世的他不堪重负,选择了投黄浦江,一了百了的可怜人。
而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转生到了这具身体上,同样叫做伍绍元的人。经过简单的回忆,伍绍元弄清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所处的历史时代。
自己竟然是著名的广东十三行怡和行的掌舵者伍秉鉴的儿子,垄断大清对外海贸的十三行曾经有过极为辉煌的历史,十三行行商与山西晋商、两淮盐商一并号称大清三大商帮。熟读历史的他很清楚,伍秉鉴作为曾被称为世界十大富商的人物,这样的老爹,可谓是一个满分开局,只不过现在已经是1836年的五月,四年后的鸦片战争将给整个十三行带来致命的打击,而这是伍绍元于公于私都不会容忍的事情。
“哼!”一声沉重的鼻音,伍绍元感觉自己被人由仰躺的姿势扶着坐了起来,随后背部就感受到了两股剧痛。
“啊!疼死啦!”伍绍元疼的哇哇大叫,而身旁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用两只粗大手指沿着背部经络用力推压的是家里的师爷,而且是和伍绍元关系最为亲近的那一个,名叫黄仁轩,五十多岁的年纪,在伍家生活了大半生,家里就靠着他这份师爷的工作糊口,日子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当然这是比起伍家其他师爷而言,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难以望其项背的人物,这几十年下来起码能存几十两银子在家中。
“好点没二少爷,你的身体若是这么挥霍,还怎么为老爷分担商行的事务?而且中医讲究虚不受补,我就是想给你抓点药都难喽!”
尽管黄仁轩的面色不好看,但还是能够从他话语里听出浓浓的关切之意。黄仁轩是看着伍绍元长大的,尽管小时候的伍绍元顽劣调皮又不学无术,但黄仁轩因为伍绍元曾在关键时刻帮他说了话,让黄仁轩免于被赶出府内流落街头,这便是黄仁轩这辈子忠心耿耿对待伍绍元,即使是恨铁不成钢也从不转投他人的原因。
伍绍元发现穿越后的身子骨十分虚弱,不过好在没有先天疾病,只是缺乏锻炼罢了。于是伍绍元尽管疼的龇牙咧嘴,但内心能够感受到一股温暖,缓缓地看了一眼侧后的老者,嘴角轻轻微笑了起来。
“少爷,您醒了!小人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要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老爷非把我打死不可!”跪在一旁担惊受怕到不停流泪的是从小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厮,名叫杨六,小名小六子,是打小跟着他叔叔进府里做事的,叔叔死后就被分来伺候二少爷伍绍元,平时二人既是主仆也是玩伴,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行了!别哭丧了,不知道的以为少爷我真的死了呢,真是的!”
“少爷我哪敢呀,少爷您洪福齐天,寿比南山,长命百岁......”
“停!”,眼见小六子又要开始啰嗦个没完,伍绍元赶紧一挥手让他打住,杨六也很懂规矩,默默的帮着黄老打打下手,拿了条面巾为伍绍元擦拭身子。
这时,伍绍元看向了远处哭的梨花带雨的艳丽少女,不禁眉头一皱用手指揉了揉脑袋。这少女花名夜莺,在这湖中花舫也是排的上号的女子,昨晚伍绍元就是来她这里喝花酒,酒过三巡后二人恩爱缠绵,可兴致过后的伍绍元非要到房间外的船台看夜景,夜莺也急忙整理衣物相陪。
可谁知外面正下着细雨,突然一股劲风吹得船中人东倒西歪,而身子修长的伍绍元不小心滑到船的围栏处,腰部无力向后栽在了水中。虽然伍绍元会水,但由于是倒栽葱的姿势落水,导致瞬间便呛水昏迷。
好在落水后船上有人跳水施救,才及时的将人救了回来,不过对于这个“及时”,更满意的是现在的伍绍元,而不是落水的伍绍元,为此伍绍元专门吩咐黄仁轩回去后支二十两银子给救自己的人,以示感恩。
黄仁轩听了这话第一反应是欣慰,感叹这次落水令伍绍元的性格都有所改变,若是从前那个纨绔子弟,才不会想到这一层,更不会花银子在这种事情上。
“夜莺姐姐,这次我的落水只是个意外,不要惦记了,没事的。”
看着夜莺紧张的连妆都哭花了,伍绍元也是有点于心不忍,也明白这次落水也不能怪她,若是自己迟迟不表态,说不定家中管事日后会为难这姑娘。
夜莺连忙谢过后便退下了,至于银子,以伍家的声誉还不至于为了这件事而赖账。当然这也得是伍家,若是换做其他人,夜莺可不敢就这么随随便便离开,不然客人的钱没收到可要被妈妈惩罚的。
等到外人都散去,伍绍元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因为以他目前的身份,决定了他如果想在未来的大势中占据一席之地,就必须要保住伍家,以此来谋求日后的发展,至于什么散尽家财分发给众多穷人,形成守望相助的团体这种想法,根本不适合当下这个时代,只在脑海中闪过一刹那,就永远的消失了。
当然这也就是伍绍元自己想想,甚至不敢和黄老与小六子提及,因为恐怕还不等他说完两个时辰,父亲伍秉鉴就会一脚将自己踢到宗祠给祖先磕头去。